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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回 帚木

  正文 第二回 帚木 (第1/2页)
  
  第二回帚木
  
  光源氏,仅仅这个名称,世人评论就够耸人听闻的,实际上,源氏公子身上存在的遭受世人非议的瑕疵很多,尤其是那些风流韵事,他自己也深怕会流传至后世,落得一个轻浮人的名声。不料,连自己十分小心谨慎,力图不引人注目的秘密行事,都被人公开流传,众口纷纭,真是人言可畏啊!尽管如此,总的说来,源氏公子还是非常顾及体面的,他为人处世十分谨慎,行事也很小心,并没有人们所传闻的那么多拈花惹草的艳事。想必那位风流潇洒、声名卓著的交野少将也会笑他不够风雅吧。
  
  源氏公子还在任近卫中将时,只顾住在宫中,侍候皇上,偶尔才回到左大臣宅邸妻子葵姬家。左大臣家人不免怀疑:源氏公子会不会是被宫中某位美人惹得“激越恋心如潮骚”了呢?实际上,源氏公子的性格并不是那么喜欢轻浮无度,如世间比比皆是的那种一时心血来潮,涌起好色念头的人,不过,他有个毛病:偶尔也会与其本性完全相反,做出使心灵蒙受重创、难以宽恕的举止来。
  
  五月间梅雨连绵,天总不见放晴,宫中连续举行斋戒,闭居室内以避邪,源氏公子便长住宫中。左大臣家盼待日久,却不见源氏到来,不免有所埋怨,但还是备办了诸如服饰用品、珍稀物件送进宫中供源氏公子使用,真是照顾周到。左大臣家诸公子就专程到源氏公子的宫中住处淑景舍来陪同共事。诸公子中,左大臣的原配夫人所生的那位藏人少将,现在晋升为头中将,他与源氏公子格外亲近,游玩戏耍等,比其他人都更加不分彼此,举止非常亲密。这位头中将是右大臣的女婿,虽然受到右大臣的珍惜,周到地对待,可是他和源氏公子不太愿意回左大臣家一样,也一向不太愿意回右大臣的四女儿——妻子家。他到处拈花惹草,是个轻浮的好色者。他不把妻子的家当回事,却把本家的自己的房间,布置得富丽堂皇。源氏公子出入他家时,他总是陪同一起进进出出,昼夜如此,不论研习学问或抚弄管弦乐器,两人都在一起操作,形影不离,因此自然无所拘束,甚至心中所想之事,也不加隐瞒地坦白了出来,彼此相处得十分和睦。
  
  一天,阴雨绵绵,下个不停。雨夜愈发寂静,殿上几乎无人侍候,淑景舍比平时更加清静。头中将把灯台移近,浏览群书,顺手从身边的书橱里取出一束用各种纸张书写的文书,非常优雅地正想信手翻阅,看看上面都写些什么时,源氏公子不许他全看,说:“让我挑些无碍的给你看吧,因为里面有些是不堪入目的。”头中将听他这么一说,满心不高兴地说:“不,我就是想看坦率的、让人看了觉得不合适的东西,至于一般常见的情书,像我这样无足轻重的人,也相应地授受了不少。我要看的是妇女们一封封怨恨男子薄情的艳文丽句,或者密约男子幽会黄昏之类的情书,这才有看头。”源氏公子无可奈何,只好让他看了。实际上,源氏公子觉得最重要的、必须秘藏起来的情书,怎么会随便放在这种随手可取的书橱里呢,早就深藏在秘密的地方了。放在这里的,大致上都是一些次要的,即使让人看了都无关紧要的轻松愉快的书信吧。头中将从一头依次翻阅,说:“真有不少各式各样的书信啊!”他边看边寻思,此文是某人写的,有的猜中了,有的却把全然不着边际的事,安在可能的某人身上加以猜测怀疑,源氏公子心中觉得挺可笑的,不过他没有作过多的应答,只是设法说东道西地搪塞一番,敷衍了事。并且说:“你那里才是藏着许多书信吧,能否也让我拜读?你如果让我看,我就乐意把这橱柜全打开。”头中将说:“我那里恐怕没有什么值得你一看的书信。”
  
  过后,他又断续发表感想说:“最近我才逐渐明白,世间的女子,完美无缺、无懈可击的实在难得一见啊!从表面上看似乎聪明机敏,书信文字也写得十分流畅,还善于交际应答,这么能干的人,似乎很多,可是真到要从中挑选出文采出类拔萃者,符合条件者恐怕少之又少。还有为数不少的女子只顾沾沾自喜地炫耀自己之所长,而贬低他人,旁人看来实在很不体面。有的女子,受到父母的珍惜、宠爱,在深闺中长大。外边传闻说此女子颇有才能,有的男子为此而动心。有的女子容貌长得很可爱,性情文静,年轻水灵,无忧无虑,闲来无事,一半是为了求得自我愉悦,而去模仿人家热心学习操琴和习作和歌等游艺,自然也练就了一门技艺。这样一来,为媒妁者只顾吹嘘该女子之所长,而避谈她的不擅长。听者不免要怀疑‘不,恐怕不一定是这样吧’,可是没有什么证据。光凭推测,怎么能贬低人家呢,于是信以为真,待到相遇,在接触的过程中,大体上就会露出马脚,相形见绌了。”他说着叹了一口气,俨然一副精通此道的样子。
  
  源氏公子并不完全赞同头中将的话,但内中大概也有符合他自己的观点的地方吧,只见他微笑着说:“不过,真有一点才艺都没有的人吗?”头中将说:“不,毫无可取之处的女子,谁还会上当去靠近她呢,根本就不会去接近的。简直毫无可取之处的、不起眼的女子,同一眼就觉得她非常优秀的女子,这两者为数大致上都很少吧。出身高贵、有许多仆人侍候的女子,她本人的许多缺点都被巧妙地掩饰了起来,其模样看上去自然会觉得无比漂亮。中户人家的女子,因人而异,性格分别不同,各具特色,人人都能看得见,大都可以从各个角度评判其优劣。最下层人家的女子,也没有什么格外引人注目的地方。”他津津乐道,仿佛无所不知的样子,源氏公子也觉得蛮有意思,说:“你的所谓门第品位,上中下是拿什么尺度来衡量的呢?比如某女子本来出身于高贵人家,但是现在自己时运不济,地位低下,受人冷落。还有,本来出身于很一般的人家,后来其亲人暴发晋升为公卿,她就惟我独尊,得意忘形,大肆装饰室内,以求不亚于他人。对这两类女子又如何加以判定她们是属于上中下的哪个等级呢?”
  
  这时,左马头和藤式部丞两人走了进来,他们也来参加斋戒值宿。左马头是个好色者,见多识广,巧言善辩。头中将觉得他们来得正好,于是让他们也来争论就形形色色的女子,如何品评、判定其上中下等级的问题,争论过程中许多言语不堪入耳。
  
  左马头高谈阔论说:“本人再怎么发迹,其家系血统本来就非高贵的人,不管怎么说,世人对他们的看法同对血统高贵者的看法还是不一样的。另外,即使昔日门第高贵者,但如今经济拮据,时势变了,世间的威望也衰颓了,即使本人气派、心气还很高,可是生活不充裕,不尽如人意的事,层出不穷。这两者由于各自分别有其长和短,因此只能列入中级品位吧。还有身居地方长官位置的国守,掌管并经营地方的行政事务,这种人的身份基本上业已确定,他们当中又多少分些等级,居于中层品位的条件不错的女子,似乎是可以挑选出来,这符合当今的风尚要求。此外还有一些候补参议四位官爵者,他们比那些不上不下又无实力的公卿情况要好些,他们在社会上的人缘不错,出身门第也不赖,这种人过着安乐舒适的生活,性格爽朗,心情舒畅。这种人家庭经济富裕,可以随心挥霍,无须精打细算,对女儿的衣装打扮,更是备加用心,无微不至,力求将她打造成无懈可击的美人。这样的女子很多,这种女子一旦进宫,侥幸获得恩宠,则可享受莫大的荣华富贵,这种例子也不少。”源氏公子笑道:“按你说,一切都以贫富为衡量标准了。”头中将也跟着非难说:“这话不像是你说的。”左马头接着又说:“有的人家,本来家境不错,名望也很好,两方面都无可挑剔,却不知怎的,在这样的环境中养育出来的女子,竟因父母对她日常举止言行的教养不佳,长相也丑陋,简直不足挂齿,人们肯定会遗憾地想:‘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中竟会培养出如此低下的女儿来呢!’还有,有的人家上述两方面的条件都很好,养育出来的千金也很优秀,人们就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没什么可稀奇的,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惊讶的。这些门第高贵的千金小姐,对于像我这样的一些人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因此姑且搁置一边不去说她。且说世间还有这样一种女子,却不为世人所知晓——在极其寂寞荒芜葎草丛生的家宅中,却出人意外地深藏着非常可爱的女子,这才令人感到无比珍奇呢,觉着如此亮丽的美人,怎么竟埋没在这里,实在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从而牵动人心,难以忘却。还有一种情况:家中老父年迈,体态过于肥胖不雅,兄长其貌不扬,由此揣测,这户人家的闺女,必定不足挂齿,谁知深闺中竟有不俗娇女,其举止得体,也颇有风韵,虽说是略有才艺,却是出人意外,而惹人感兴趣。这种女子虽然比不上优秀无瑕疵的佳人,但是在那样的环境里,竟有这样的人,也叫人怜惜,难以舍弃啊!”他说着望了望藤式部丞,藤式部丞有几个妹妹,声望颇佳,他疑心:“左马头莫非是在谈论我妹妹?”于是缄口不语。
  
  源氏公子暗自想道:“如今,在气质上乘的女子中,称心如意的佳人,在这人世间也是挺难觅的呀!”源氏公子身穿一套柔软的衣裳,外面只随便地罩上一件贵族便服,带子也没有系上,他倚靠在凭肘几上,在灯火辉映下,那姿影更觉美不胜收,恍若一位绝色天仙。要为如此美貌的贵公子择偶,即使从上流阶层中挑选出上乘的佳人,恐怕都难能与他般配。
  
  四人继续议论天下种种女子。左马头说:“作为普通女子看待,似乎无可非议,然而要选择自己的终身伴侣,在众多佳人里,也不易挑中一个呀。
  
  “就男子汉而言,奉职于朝廷,即使在估计能成为天下柱石,肩负起重任的人物堆里,真到要从中遴选出真正有才干,能肩负起重任者,恐怕也相当困难吧。再说,这种人物再怎么贤明,也不可能由他们一两个人统管天下的政治,因此身居上级者,需要得到其下级的协助,身居下级者需要服从上级,彼此通融协调,互相配合,才能办好多方面的事务。就以居所狭窄人家的一名主妇来说,从资格的角度来考虑,有各种必不可缺的重要条件,然而就一般女子的实情来讲,有这方面的长处难免又有那方面的短处,这点好那点又差,难能找到十全十美的。可是愿意勉强接纳这种美中不足者的人又很少,像我这类人,虽然决不是要仿效好色之徒,玩弄女性,试图搜罗众多女子来进行对比,而只是真心实意地想寻找到称心如意,能托付终身的妻子,务求办同样的事,不需要丈夫费大力气指点,也没有招来需要丈夫加以矫正的麻烦,符合自己理想的女子,有没有呢?妻子的人选,着实相当难定夺啊!
  
  “还有些人,虽然对其对象未必称心如意,但是他认定只要有缘分,就会一见钟情,难以割舍。看来他似乎是有诚意的,他觉得被爱的女方温文尔雅,在某些方面也是有可取之处吧。不过,综观人世间的种种世态,也没有见着十分理想的、像样的姻缘啊!更何况像你们那样的贵人,遴选条件无比之高,不知挑选什么样的淑女才合格呢?
  
  “有些女子,长相蛮漂亮,又值青春妙龄,纯洁得一尘不染,洁身自好,写信的措辞稳重大方,笔迹清秀含蓄,弄得收信的男方神魂颠倒,把握不住女方的意向如何,于是,再度致函,但求看到明确的回音,等得焦急,好不容易获得相会,也只能隔着帘子,隐约听闻她的声音,仅只传来三言两语而已。这样的女子,非常善于掩饰自己的缺点,然而在男方看来,觉得她真是个十足温柔的女性,终于一往情深,倾心追求。却不知她是个卖弄风骚的女子。这是择偶遇到的第一道难关啊!
  
  “在作为主妇必须承担的种种重要天职中,最重要的是把丈夫侍候得妥帖,从这个角度来看,她不需要过多地懂得感人的幽深情趣,或在某种情景中心潮激荡而咏歌,擅长于风流之道,她没有这方面的本事,似乎也很好。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此主妇一味忠诚老实,家务忙得只顾将额头边的垂发撩到耳后,不讲求仪容的整洁,成天只想到照顾家中大小的杂事,却没有体察到丈夫的心情如何,则又作何感想呢?丈夫朝夕出入家门,无论是公务还是私事,人们的举止状态,或是善事或是恶事,所见所闻,又怎能向不善解人意的人倾诉啊!他还是希望自己最亲近的妻子能理解自己的倾诉,体察自己的心情,彼此亲密交谈,时而浮现笑容,时而热泪盈眶,甚或有时莫名地为他人的事而愤慨,他心中充满了欲向知心人倾吐的话语,可是面对这样一位不善解人意的妻子,即使说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一想到此,终于背向着妻子,悄悄地自作回忆,时而独自发笑,时而可怜巴巴地自言自语,独自嗟叹。妻子无法体察丈夫的心情,在这种时候就会问道:‘你这是怎么啦?’而后呆头呆脑地凝眸仰望着丈夫的脸,这种情状的夫妇,简直太令人遗憾了。
  
  “此外还有这样一种女子,她简直就像个孩子,人品却非常老实、温顺,不过人们相信经过丈夫耐心地多方调教,总会把她调教好的,即使看上去似乎还有几分靠不住,但总有信心把她矫正过来,这样的女子,即便未必全靠得住,但是相信对她调教总会有成效的吧。果然,当丈夫和她彼此面对时,觉得她的样子蛮可爱的,因此也就完全宽容她的缺点,然而当丈夫远离她时,尽管临行前多方开导她诸多要事,诸如在什么场合下必须如何应对之事,或娱乐无聊之事,或正经实用之要事,但是她自己没有主见,也没有周全妥当的思虑,着实十分遗憾,这种靠不住的缺点,实在令人头疼。相反,平素看似脾气有点倔强,态度生硬不合群的女子,真到某种关键时刻,竟能出人意外地运用出高明的处世手腕来。”左马头高谈阔论,似乎精通各式各样的女子状况,可是究竟哪种女子最好,自己终于也无定见,不觉慨叹不已。
  
  左马头接着又说:“如今,再也不要去想门第如何,容貌姿色等更不应成为问题,只要脾气不过分乖僻,人品忠厚老实,举止端庄娴雅,就可以托付生涯,选作终身伴侣,娶为正妻。如果能够再加上有才干又有情趣,那就是锦上添花喜上加喜。如若还存在一些不足之处,也不要动不动就强制要求人家给弥补上,只要妻子安分守己,没有什么放心不下之处,就足够了。至于表面上的娇媚风雅,日后自然都会逐渐具备的。
  
  “世间还有这样一种女子,相貌艳丽,生性腼腆,纵然遭遇来自男子方面的怨恨之事,也佯装不知而暗自忍受,虽然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及至悲愤填膺忍无可忍的时候,就留下无限凄凉的遗言,吟咏哀伤断肠的和歌留了下来,或留下成为纪念的遗物,而后逃往深山老林,或远离人寰的偏僻海边,销声匿迹地隐遁了起来。曾记得我童年时代,听说过侍女们阅读物语小说中的故事,觉得非常可怜,极其悲伤,多么深沉地打动人心啊!甚至使我感动得流下了眼泪,但是,如今回想起来,这女子的举止,未免过于轻率,仿佛是故意这么做的。就算是眼前遇上伤心欲绝的事,也不该撇下深深爱着自己的男人,不体谅对方的真心实意而逃遁远离,令男方困惑,不知如何是好,女的试图借此试探男方的心,殊不知在这过程中,酿成了终生无法挽回的恨事,诸如此类之事,实在是太没意思了。她听见人们极力赞扬她说:‘此人心气好高啊!’她自己感伤得心潮澎湃,不久就削发为尼了。她当初脑海里泛起出家念头时,诚然心境清澄,对尘世毫无迷恋之意。可是,后来相知者来访,对她说:‘啊!真可悲,你终于竟下定如此的决心呀!’另外,她丈夫也并非全然厌恶她而抛弃她,听说她出家了,不免流下眼泪,使女、老侍女们也都说:‘老爷是那么真心疼爱您,可惜啊您竟出家为尼。’她情不自禁地摩挲着削短了的额发,内心泛起一阵悲伤、胆怯,挂着一副凄凉的面孔,虽然极力强忍,但是一旦隐忍不住而洒下一次眼泪,此后每每遇上什么事时,就无法忍受,越发后悔出家之事。如此一来,佛祖亦会觉得她尘缘未了,心存污秽吧。她自己也会感到与其做这种不彻底的出家人,也许反而更容易误入邪恶之道,还不如身染尘世之龌龊时代更好些呢。
  
  “还有些女子,所幸前世宿缘深,夫妇之缘未绝,在未削发为尼之前,被丈夫寻找到,带着她一起回家来,可是一经发生此种出家之事,日后每每回忆起来,就觉难以为情,难免成为无限之恨事。不管是好也罢是坏也罢,既然已结为夫妻,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发生了什么事,都应该彼此体谅,互相宽容,这才是缘分深,爱情浓啊!不过,一旦发生过出家之类的事,不论是出在男方,还是出在女方,彼此都会感到内疚,心存隔阂了。
  
  “另外有些女子,怨恨丈夫草率地移情别恋其他女子,于是沉下脸来离开了他,这样做也未免过于愚蠢啊!即使丈夫有移情别恋之举,但若念在初遇当时的恩爱,眷恋此种缘分,这份心有可能促成言归旧好而维系夫妻关系;如若憎恨丈夫,爱心动摇,就难免会形成断绝夫妻缘分的因素。归根结底,无论遇上任何事,女方都要沉着应对,即使丈夫有草率的移情别恋令人怨恨之事,妻子也应隐约流露出:我知道此事。有令人恼恨之事发生,妻子也只在言语中隐约暗示而不伤夫妻感情,这样做就会增加丈夫对妻子的怜爱。一般说,丈夫的负心都是靠妻子的处理态度来治愈的。然而妻子过分宽容,对丈夫放任不管,虽然表面上似乎完全信赖丈夫,显得很可爱,但是这样做自然有可能是处理欠妥之举,丈夫就会宛如‘不系之舟’。有过这样的例子,那才真正是失策的考虑哩,你说是不是?”
  
  头中将点点头说:“眼下就有这样的事,妻子自以为自己心地善良又可爱,自己倾心爱慕的丈夫,如若有不可信赖的轻浮行为之嫌疑,这难道不是一个事件吗?虽然她自己内心大概也在想:只要自己安分守己,不犯过错,对丈夫的负心采取宽容的态度,相信丈夫不久就会回心转意吧。但实际上,事态的发展并不如愿。总而言之,作为一个妻子,丈夫即使犯了难以宽恕的错误,自己也要忍气吞声,耐心等待着他的回心转意,除此似乎别无其他更好的法子。”他说着想到自己的妹妹葵姬,恰巧符合这样的评判,此时,只见源氏正在假寐,沉默不语,也许评判刺耳,听不进去,令他感到惴惴不安,心存内疚。
  
  左马头成了评判女子优劣的博士,一个劲地高谈阔论,头中将想听他的议论直至最后,于是热心地应对他的评论。
  
  左马头接着说:“不妨把它同其他万般的技艺作个比较,例如木匠,凭着自己的匠心,造出各式各样的木制器具,但是如果临时要造一件供玩赏的器具,这器具本身没有规定的模型,在旁观者看来,这是一件别致的合乎风尚的东西,人们就会想,果然也能做成这种样式的,合乎现时潮流,一改旧时模样,能吸引人的、饶有情趣的器具。但是,要制作重要的贵重器具,真正样式漂亮的、供人们做装饰用的井然有序的日常用具,那就要按照一定的模型,做出无懈可击的东西,这就要请精通此道的真正名家来制作,他造出的作品别具一格,简直非同凡响。
  
  “另外,又如宫廷的画院里,聚集着众多的高明画家,如若要从他们的画稿中筛选出杰作,将一幅幅画稿逐一进行比较,一时也难以断定孰优孰劣。不过,却有这样的情况,例如描画人类未曾见过的蓬莱山、波涛汹涌的大海中的狂怒怪鱼的形状、栖息在唐国的猛兽的造型、肉眼看不见的鬼脸等,凭着夸张的想象力,杜撰出非常可怕的动物,尽可以随心所欲,任凭想象力驰骋,越发夸张地绘画出令人惊叹的东西,实际上这些东西与实物相距甚远,甚至是实际上不存在的东西,世人观之,也无从厚非。可是,如若描绘世间处处可见的高山流水的姿影、眼前附近人家的家居模样,那就要表现出令人觉得肖似的样子,这当中再加上熟悉可亲的、幽雅和谐的景物,或是线条柔和的山峦形态、郁郁葱葱的树木、远离尘世的重峦叠嶂,近景画上篱笆内种有花草树木的庭院,配合得巧妙宜人。这种颇具匠心的画法,若在名家高手之笔下,势必显示出其笔锋之娴熟优秀,呈现出平庸画师望尘莫及之处。
  
  “又比如在书法方面,有的书写者本无多少高深的素养,却处处着墨龙飞凤舞,一副难以形容的装腔作势的姿态,乍看似乎才气横溢,颇具风情,然而,真正修养高深者的精心书写,从表面上看,其笔*力,似乎不那么显眼,但是若将这两者的作品并排端详,作个比较,还是具有实力的后者一方优胜。就连不足挂齿的技艺,尚且如此,更何况人心的鉴定呢,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逐渐明白了逢场作戏、卖弄风骚是靠不住的。顺便想谈谈我以前的故事,虽说似乎有点像渔色之谈,不妨姑妄听之。”他说着把双腿席地的身子稍许往前蹭了蹭,此前假寐的源氏公子,这时也睁开眼,头中将非常佩服地以手托腮,面对着左马头洗耳恭听,这情景宛如在说教场,法师行将登上讲坛,宣讲世间之道理,令人看来觉得有点滑稽,不过,在这种氛围下,各人都忍不住将隐藏在内心中的男女恋慕的私语倾吐了出来。
  
  于是,左马头接着说:“很早以前,当我的地位还很低的时候,我有一个中意的女子。这个女子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长相并不特别标致。年轻人重色,我无意娶此女子为正妻,只是找个暂且栖身之处,一边与她交往,一边又觉不太满意,于是又四处找别的女子,这女子就妒火中烧。我心想:你要宽容些才好,总怀疑我,实在受不了。可是转念又想:她不嫌我身份卑微,还重视我,真是委屈她了。于是我自然检点自己,不再朝三暮四了。这个女子对我,可谓用心良苦,即使她天生不擅长的事,为了我,她也要想方设法奋力去做,她自己不太拿手的技艺,也绝不落人后地狠下功夫,努力学习,总之,她在各方面都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尽心竭力不做违背我意愿的事,哪怕是一星半点。虽然我觉得她有好显摆自己的一面,不过她万般顺从我的心愿,对我越发温柔,她生怕我觉得她长相丑陋而讨厌她,于是精心装扮,又恐外人瞧见,于我不体面,所以深居简出有意回避他人眼目。如此天长日久,我也就逐渐看惯了,从而觉得她心肠不坏,只是妒忌心重这点,简直令我无法忍受。当时,我暗自思忖:此女子如此惟我所言是从,小心翼翼地生怕我厌弃她,我不妨故意惩艾她一下,吓唬吓唬她,以便让她稍许改掉她那好妒忌的毛病,或许连她那爱唠叨的习气也会改过来呢。我又琢磨:如若她真心跟随我,那么我表现出照现在这样和她生活下去,我实在受不了,因此我们分手吧。如果她有心依从我,肯定就会摒弃自己的陋习吧。因此,我故意装出一副薄情负心的样子,当她照例愤怒地燃烧起妒忌之火时,我就说:‘你如此纠缠不休地妒火中烧,我们俩的因缘再怎么深厚,也都会了断的。如果你想就此断绝关系,那你就尽情去作那无凭无据的瞎怀疑好了。如若还想今后永做长相厮守的恩爱夫妻,那么即使我有让你吃不消之类的事发生,你也要忍耐,采取宽容的态度相处。只要你改掉你那可恶的嫉妒毛病,我就会非常真心地爱你,日后,我也会和常人一样升官晋爵,出人头地,到了那时,你也就成为我非同一般的夫人。’我自以为自己的这番说教很高明,得意忘形地滔滔不绝,不料此女子听后,微微一笑说:‘你现在万事无成,寒碜度日,官位低下,我耐心地等待着你出人头地的那一天,我并不介意,也无心焦。然而要让我容忍你的薄情负心,耐心等待你不知猴年马月才回心转意的那一天,怀着渺茫无望的心情,痛苦地打发漫长的岁月,这是我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因此现在正是我们应该分手的时刻了。’她满怀妒火说此番话时,我也火冒三丈地口出狠言,恶态百出,女方控制不住自己嫉妒的怒火,蓦地抓住了我的手,狠狠地咬伤了我的一个手指头,我就小题大做地大声威吓道:‘你如此把我咬伤了,叫我如何去与世人交往,你毁了我升官晋爵的前途,我还有何颜面去见人,我除了遁入空门出家以外,别无他途了!那么我们今天就作最后的诀别吧。’我屈曲着被她咬伤的手指,走出她的家门,临行吟歌曰:
  
  ‘屈指历数相遇事,
  
  嫉妒心重苦瑕疵。
  
  你再也怨恨不着我了吧?’女子听罢,情不自禁地噙着眼泪答歌曰:
  
  心中哀怨数不尽,
  
  与君诀别斯时辰。
  
  “两人虽然作此赠答歌,其实双方都不想就此诀别,只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我没有给她写信,四处游荡拈花惹草。
  
  “一天,恰巧是彩排临时祭的舞乐的日子,这天深夜时分,雨雪交加下个不停,众人从宫中退出后,纷纷道别,各自回家。我辗转寻思向何处去,还是回到那个女子家吧,除此无家可归。再说,折回宫中借宿,独自就寝,也太没意思,到另外那个爱装腔作势的女子家歇宿,从感情上说又不禁感到冷飕飕的。啊!那个女子打那以后不知作何想法,真想顺便去探望一下她的神色,于是,我就掸掉落在身上的雪花,奔她家去。但要进入该女子家,总觉得难以为情,有点不体面,不由得逡巡不前,可是转念又想:说不定今宵见面,可化解往日的积怨呢。遂下定决心走了进去,只见灯火微亮,向墙壁方向照射,烘笼上烘烤着柔软丝绸面的厚厚棉便服,丈夫来时才撩起的居室围屏垂帘,此刻也高高地撩了起来,仿佛在等待着我今夜可能到来。我觉得很惬意,不由得满心自豪,可是关键的她本人却不在家,只留下几个侍女看守家屋,经询问,侍女答称:‘小姐今夜已去她双亲家了。’实际上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她就没有给我捎来过她吟咏的格外有情调的歌,也没有给我寄来情意绵绵的书信,只顾狠心地闭居家中。我也感到泄气,暗自思忖:莫非她有心让我以为她另有别的男人,使我讨厌她以便了断这份情缘,才故意那样没完没了地叨唠,醋性大发作的吗?可是,我并非看见了什么真凭实据,可能是由于她不在家,我心中不悦才胡乱揣摩的吧。经仔细观察现场,但见她为我准备该穿的衣服,无论在织染的色泽方面或缝纫的做工方面,都比以前更加精心选择,式样讲究,都是我所喜欢的类型。看来自从那次分手后,她还是关心并照顾我的事,尽管她今天不在家,但不管怎么说她对我并非完全绝望。此后我曾多次向她表白自己的心绪,她既不反感,也没有逃遁让我为难,她给我的回信总是维持在不使我感到难堪的程度。有一次她回信说:‘不过,你如若还像原来那样薄情负心于我,我是无法忍受的。你若能改正那种轻浮的毛病,更加沉着稳重些,那我们就见面吧。’我想:她尽管这么说,但是哪舍得与我绝交呢。我趾高气扬,打算再惩治她一下,于是,我也不说要按她的意思去改正,不料在我极其固执己见地对待她的过程中,这女子由于过度悲伤嗟叹,终于忧郁地辞世了。我深刻地体会到,这种无聊的恶作剧,是万万不能做的呀。
  
  “现在回想起来,不免感到万分惋惜,像她这样的女子,真是可以作为贤惠妻子而委托一切的。无论是区区的弹唱歌舞等技艺,或是重要的大事,一经与她商量,她不仅能成为可信赖的商量对象,而且在染色方面,说她是装点秋季自然万物着色的女神立田姬,也不为过。至于缝纫方面,她的技艺也绝不亚于织女星的妙手,她在这方面的才能也是优秀的。”左马头说着,一味沉浸在极其哀伤的追忆里。
  
  头中将旋即随声附和,他说:“姑且不论你刚才所谈的织女星的缝纫技艺,但愿能像她有与牛郎永结良缘这样的福分就好了。你那位可比拟作立田姬的女性,实际上是技艺非常优秀,可遇而难求的人啊!就说短暂无常的春花,或秋天的红叶,如若不按季节适时地渲染,不漂亮有风趣,没什么看头,就引不起人们的注目去观赏它,它就会徒然地干枯凋萎。因此,这种才艺优秀的女性,在这人世间是很难求的呀!要评定妻子谈何容易啊!”
  
  左马头经他这么恭维,接着又说:“那时期我还有另一个相好的女子。这个女子看起来人品不错,细心诚实,会吟咏歌,字迹也流畅,还会弹琴,手艺灵巧,口齿伶俐,使我觉得似乎没有什么靠不住的地方。长相还算过得去。于是,我把那爱妒忌的女子家作为可安身的落脚处,偶尔悄悄到这个女子家里来过夜,这样的日子觉得也很惬意。那个爱妒忌的女子死后,我顿时茫然不知所措,悲伤惋惜也枉然。于是不时亲近这个女子。日子长了就发现这个女子有妖艳轻浮之举,令人看不惯。我觉得靠不住就逐渐疏远了她,这期间她暗中似乎早有情夫了。
  
  “十月里,恰好在一个明月皎洁的夜晚,我刚从宫中退出,有个殿上人来和我打招呼,说是要搭我的车,当天晚上我本打算去大纳言家歇宿,这殿上人说:‘今晚不知怎的,我总觉得有个女子在等我,不去会见,心里总惦挂着。’我的那个女子家正好就在我行车要路过的地方。他搭上我的车,来到这女子家跟前,我从眼看即将崩溃的瓦顶板心泥墙的一角坍塌处,一眼望去,只见一泓池水,粼粼生辉,月亮倒映在水面上,如此清幽之处,怎能过门而不入,我便尾随这位殿上人下车。看样子他已和此女子相约好,只见他兴高采烈地走了进去,并在靠近门前廊道的矮台上落座,稍事观赏月色。庭院里的菊花色彩斑斓有趣,夜风把红叶吹得扑簌簌地散落,呈现一派情趣浓重的景色。于是,殿上人从怀里掏出短笛,吹奏起来。笛声不时间歇地穿插着吟咏:
  
  理应投宿飞鸟井,
  
  影美水凉饲料精。
  
  “这时候传来了音色美妙的六弦琴音调,可能是事先早已有所准备吧,不大一会儿,传来了和着殿上人吟咏的歌,奏出精彩的曲调来,听上去觉得蛮不错。女子温柔地抚琴奏出恰如《飞鸟井》般的律调,琴声是从室内透过帘子传送出来的,多少像现今流行乐器奏出的音色,配合着清澄的月色,情调十分和谐。殿上人非常感动,遂走近帘子旁边,故意讥诮说:‘庭院铺满红叶,却不见寻访足迹啊!’然后摘下一枝菊花,吟歌曰:
  
  ‘琴声月色无限美,
  
  却留不住薄情类。
  
  也许给你添麻烦来了。’又热烈调情说:‘再弹一曲,何不趁知音赞赏者在时,尽情献秘曲呢。’女子听了故作嗲声嗲气地吟道:
  
  笛声凄厉似狂风,
  
  摧残枯木留何用。
  
  “他们如此调情讥诮,却不知我心中有多怨恨。这回,女子又抚筝,弹奏盘涉调,奏出当今流行的曲调,指法娴熟,还算比较出色,不过我总觉得有点过于妖艳。
  
  “我偶尔也曾同一些喜好俏皮举止较轻浮的宫女交谈,尽管那只是逢场作戏,倒也有几分乐趣。但是,时不时在这个女子家投宿,每当想把她当作难以忘怀的恋人、可仰赖之场所,就觉得此女子是靠不住的,因为这女子过于妖冶,我心中总感到不安,于是,我就以今夜之事为理由,完全与她断绝关系了。
  
  “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进行思考,就连缺乏周密思考的年少时代的我,都觉得那女子过分轻浮,不像话,靠不住,何况随着年龄增长,我更会这样想了。你们诸位正当丰姿少年,难免会随心任性,喜爱诸如胡枝子花瓣上的露珠,一摘花露珠即滴落,欲拾起即消失的玉筱叶上的霰子那样的婀娜多姿、纤弱温柔的女子,一味对此类女子感兴趣吧。然而,即使此刻如斯想,再过七年多后,你们可能就会理解我亲身的经历。请接受像我这种人的不足挂齿的忠告,谨防那种轻佻的、过于风流的女子,这种女子定会做出丑事,玷污你们的芳名的。”左马头作了如是的忠告。
  
  头中将照例点头,源氏公子只是微微笑,似乎在想,这话的确如此。后来说道:“都是些粗俗的猥琐之谈啊!”说着笑了起来。
  
  头中将说:“那么接下来由我谈点愚鲁者的故事吧。过去,我曾在极其秘密的情况下,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起初并无意和此女子长期交往下去,但是,见过她之后,觉得她有令人难以割舍的优点,随着逐渐熟悉之后,越发觉得她很可爱,尽管断断续续地和她见面,但她已成为我难以忘怀的恋人之一。这样一来,女方似乎也表现出要依靠我的意思。随着她有意要依靠我,我不禁暗自思忖:她可能在埋怨我薄情不常来访吧。我不时觉得对不住她,可是女方对此巧妙地掩饰她内心的哀怨,表现出一向不介意的样子,纵令阔别许久没造访她,她也从不把我当作偶尔来访者看待,依然宛如朝夕厮守,而小心谨慎地殷勤款待。我觉得她的态度真招人怜爱,因此我也曾对她说要长久尽量照顾她使她安心。这个女子双亲已故,诚然孤身只影,无依无靠,她遇上什么事,都认定我是她最靠得住的知心人,她的确相当招人喜欢。而我觉得这个女子性格文静、豁达大度,大可放心。阔别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看望她了,这期间,不知赶巧什么机会,我家内人知道了此事,醋性大发作,绕着弯子将恶言恶语传到了那个女子的耳朵里,这事后来我才听说。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这边给她带来了痛苦,心中虽然没有忘记她,但却没有给她去信,长时间把她搁置在一边,因此,她特别感到沮丧,更觉孤单无靠了。再加上我们俩之间还有个孩子,她想不出什么主意,无奈中折下一枝抚子花,送到我这里来。”头中将说着满眼噙着泪水。
  
  源氏公子询问道:“那么她的信是怎么写的呢?”
  
  头中将说:“唉!也没有写什么特别的事,信中附上一首歌曰:
  
  纵令不屑山樵痴,
  
  惟盼露珠润抚子。
  
  见信后,我想起她,旋即前去造访,只见她一如既往,毫无隔阂地热情相迎,殷勤款待,然而极其深沉的忧虑都写在她的脸上,荒凉的家屋、被露珠打得湿漉漉的庭院,望着这一片寂寞冷落的景象,觉得其凄凉程度不亚于虫子的哀鸣,自己也情不自禁悄悄地潸然泪下,活像古时物语中的故事。我遂答歌曰:
  
  争妍斗丽百花发,
  
  群芳不及常夏花。
  
  我且不去说可爱的孩子之事,首先运用‘尘埃不染鸳鸯榻’这首古歌的精神,来取悦孩子的母亲。于是女子接着吟道:
  
  举袖拂尘泪滴榻,
  
  常夏花怕秋风刮。
  
  女子脆弱地吟咏了此歌,没有认真地露出怨恨的神情。即使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她也腼腆而小心谨慎地力图掩饰过去,她本心是想让我知道我的薄情,可是要表露出这样的神色让我看到,她又觉得非常痛苦,而我却又觉得她比较好应对,于是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又绝迹,没来造访她。就在这段期间里,这女子终于销声匿迹,不见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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