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黄义明富贵还乡 (第2/2页)
　　
　　三天后黄文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故里余姚黄家村，在黄义明记忆中，他曾生活过的黄家村与中原普通农村无异，即从村头到村尾，均一条大道敞开，道两边分布着人家，有钱人家住的房子盖得高些，无钱人家住的房子盖得低些，而在村庄两侧房屋的后面，则分布着大小菜园与农田。但现在的黄家村已完全改变了模样。在村门口，立着一座类似牌楼状的四扇重门，门口两侧立着一对张牙怒目的石狮，重门上方的石匾上刻有“靖南王府”四字。门檐顶上二角，盘着一对口中含珠的青龙瓦雕。门前是一大片铺着光洁大理的广场。而黄义明的养父黄宗羲柱着拐杖，结发妻子朱云霞公主，黄义明的兄长黄百家夫妇，以及他的一对双胞胎儿子各携儿媳：黄修文与蓝瑛公主、黄修武与苗凤公主，均立于大门前欢迎靖南王返乡。
　　
　　而对于黄义明的养父黄宗羲来说，这一天也是足够自豪的，他曾过一个轰轰烈烈的过去，但参加反清复明战争失败后，只得回乡治学，完成他的反君权大著《明夷待访论》。不意在他的耄耋之年，这位他在乱军中拾得的养子，最终却光大了他的学说，建立起了以儒家大同理想为号召的五伦邦。
　　
　　步入靖南王府内，黄义明发现原黄家村两侧均拦起了围墙。村的中间，挖出了一个面积不算小的湖泊，湖的四周浅滩，种着荷花。湖心有岛，岛边有石桥与岸边相连。岛上种有枫树，梅树、松柏、杨柳及四时可交替开花的花卉，岛上有一间颇大的茶室正对着湖心。湖的周边，一概是亭台、楼榭、花圃、小桥流水等建筑。而原黄家村的农田，大多已被这些绿化景观所替代。湖的四围边缘地带，居住着黄家村原先的村民，但他们基本上已不种地了，而是负责靖南王府内的绿化工作，每月向王府管家领取薪银，原来皇上已免除了靖王府的农业租赋。仅王府的边缘地带保留了少量农田与菜园，这是村民们种给自己吃的。
　　
　　而王府建筑，建在原黄家村的村西，也即村尾处。这里盖有四座小楼，包括老爷黄宗羲的住楼，黄义明夫妇的住楼，黄义明儿媳的住楼，以及卫兵与朴人的住楼。过生活区，有一道高墙，墙上有门与靖南王府相联。而穿越此门，便是征南将军府了。原来这块府址是用康熙帝新赐五百亩地所建。步入府内，也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与靖南王府的区别仅在于府区中心无湖，且保留了较多的耕地。其原因是在刘宏业的力辞下，朝廷同意征南将军府每年仍按国课标准交纳田赋。
　　
　　黄义明在征南将军刘宏业及及浙江提督陈世凯与杭州知府张印立的陪同下，参观了靖南王府与征南将军府的建筑，批评刘宏业打造太奢，不知体恤民力。刘宏业回答道：我也没有办法，这两座府邸的建筑，均事先设计好了图纸，我只是依样监造，万一建筑偷工减料，有关工匠及监工均得受罚。浙江提督陈世凯与杭州知府张印立在旁边劝解道：黄老前辈不必过谦，前辈只身出南边平叛，威伏南洋诸邦，功贯古今，如皇上有功不赏，难以服四海百姓。黄义明听罢，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且说黄义明自入住靖南王府后，不再处理五伦邦政，自然是松闲了许多。一日卫兵通报：京城来了六位男子，讲要探望王爷并讨教武功，黄义明回复快快请进书房。一见来客，原来是当年随同康熙帝前来访问黄义明的六大宫廷侍卫，领头人为点苍派高手、康熙帝的侍卫长司马虎。黄义明连忙拱手为礼，让入书房，并请卫兵前往征南将军府，急唤刘宏业过来一齐过来陪伴。
　　
　　司马虎倒是直人快语，书房坐下后便云：是康熙皇帝派自己与其他五位侍卫前来探望靖南王与征南将军的，问二位对于住处是否满意向，并顺送上今年俸银，以后俸银将由浙江提督府按例发放。
　　
　　黄义明回答道：草民本山野之人，于国无功，却突然赐住如此豪宅，顿入人间仙境，如何还会不满意？此时匆匆赶到的刘宏业接着说道：微臣于国无功，皇上却给予如此厚赐，叫臣等如何安心？司马虎等回答道：黄老前辈只身赴南边，剿灭逆伦邦，使贼枭授首，威伏南洋诸邦；刘将军入九麓山带李小虎虎狼之师出镇南关击安南，除朝廷心腹大患，断三藩乱党后路。如此大功，如不赏赐，皇上又何以安心？
　　
　　而众人正在客套之间，卫兵忽报浙江提督陈世凯与杭州知府张印立已带兵押送俸银至。黄义明叫道：快快请进。而随着陈世凯与张印立步入书房，黄义明、刘宏义又再度起身为礼，并请求来宾代向皇上谢恩。
　　
　　且说黄义明所在的余姚县，本属大清浙江省绍兴府，何以得教杭州知府来押送俸银呢？原来大清行政辖区，共分省、府、县三级，于浙江共设十一府，浙江省提督府机构设在杭州，因此杭州府的地位要高于浙江其他各府。而按康熙帝圣旨，黄义明所享年俸，属皇族宗亲一品亲王的年俸535万白银；刘宏业所享年俸为一品文臣年俸禄银290万两；黄义明儿媳岳淑均所亨年俸为二品文臣236万两白银。这些年俸均康熙皇帝为感谢黄义明叔侄等为国建功，破例赐给，绝非少少，自然非绍兴府所能拿出，而得浙江提督府直接拿出。而这笔俸银数额巨大，浙江提督陈世凯怕独自押送，路上有事，说不清楚，特拖上杭州知府张印立一同前来。
　　
　　待来访靖南王府的三方正事办罢，俸银清点入库后，黄义明自然得教卫兵设宴招待。酒足饭饱后，黄义明、刘宏业自然得陪着来宾游新建成的靖南王府与征南将军府。游园已罢，由于来者都是武人，自然免不了要谈及武功。司马虎表对于当年初访黄家村时，比武输招之事口服心服，要求黄义明解释何以被五人同按五端，由其喊一、二、三，却能突然跃起？黄义明倒也是毫无保留地倾诉岳武内功心法之秘，并实地做演练当年比武场景。而经此会，司马虎等六位宫廷侍卫、浙江提督陈世凯与杭州知府张印立的武功均大有长进。而与诸宾告别时，黄文明儿媳、靖南王府护卫总领岳淑均也来到门口相送，并请代向皇上谢恩。而八位来宾对于岳女侠的武功与威仪，无一不表示敬佩
　　
　　岁月过得很快，黄义明回到浙江余姚不知不觉已过了数年。在数年间，由于黄义明顶着“神拳无敌、打败天下无敌手”的名号，上门求教者络绎不绝。凡对于求教武功者，黄义明均悉心指教。对于要求比武者，黄义明一概推以年老体衰，要求师侄刘宏业或儿媳岳淑均代劳。由于无人能取胜，也就无人再敢与黄义明提出比武要求了。但民间送徒请黄义明传艺的人却持续不断。对于要求拜师传艺者，黄义明从来不问来者家道是否殷实，能否付得起学费，只问来者人品及是否有习武天资。而在黄义明与师侄刘宏业、儿媳岳淑均的悉心传授下，岳武穆武功精要“十大形”拳法与岳家枪法逐渐在中国民间普及开来。
　　
　　黄义明有时也想念自己在江心坡曾授艺过的徒儿们，但却绝不想再回到她们的身边。因为小鸟已经长大，老鸟总得让其有独自飞翔的空间，而不能留其在身边一辈子。而五伦邦主赵凤英年年都派人前来探望老邦主，汇报五伦邦的政业，并送上师傅所规定的年俸，即正二品官员月俸511两白银，折年俸6612两白银，以示未忘旧主。并要求师傅有空回邦探望她们，徒儿都十分想念。因为按清廷惯例，五伦邦现以藩国之礼待之，五伦邦官员是不能轻易赴中原的，黄义明的徒儿如赴中原，必须先得到京城去晋见康熙皇帝。黄义明总答以明年抽空前往，并告知其生活无忧，叫其徒儿以后不必再送俸银。但黄义明知道这些话是白讲的，他既不可能再前往五伦邦，探望自己的昔日徒儿及属下，而五伦邦新主赵凤英也不可能不送年俸银。黄文明收到的年俸银6612两白银，是他在五伦邦时自定的正二品官员俸禄标准，这一标准与康熙皇帝现每年给他的靖南王府535万两俸银相比，后者是一个天文数字。但黄义明宁可赴江心坡拿6612两的年俸银，因为这是他与五伦邦民众同甘共苦的见证。但有时人的命运是由不得自己掌握的，对于这一切，黄义明只能是听之任之。
　　
　　而居住于靖王府中，黄义明最喜欢的事是深秋之时，坐于湖心岛的茶室中品茶，静静地观望湖周萎缩的风荷，树上的落叶，孤岛上红透的枫叶，慢慢地回想自己的一生。他想起少时在师傅李定国军中习武的情况；想起寻师姊顾桂英传艺，并带师侄刘宏业自蜀王殿江底浮出、居住乐山凌云寺的情况；想起与发妻朱云霞相识，并十年纵横江湖寻找卢桂生不遇的情况；想起受康熙委托，只身赴南边救民水火，创五伦邦，灭逆伦邦邦卢桂生的事；最后想起收到康熙帝回函，回中原故里入住靖王府的事。
　　
　　他常用江湖人惯说的话语“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来自问生平。他认为是因为少时在师傅李定国军中随八大王征战时，因亲眼目睹八大王赌蜀食民的种种暴虐行径，激起他对建立人类共享大同社会理想的求追。正是对于这一理想的追求，以及卢桂生逆伦邦在江心坡的暴虐无道，成就了他创建五伦邦大同社会的事业。他不能保证自己所开创的这一事业，能否在他的徒儿赵凤英一代传承下去，但是他却知晓自己确曾为这一理想，禅精竭虑、浴血奋斗过，而且这一理想确实得到了五伦邦地域全体民众的诚心拥戴，否则的话，不会在他离好古城时，四更天时全城民众跪拜倾城相送。而回想这些往事，就是他人生的欢乐。
　　
　　至于死有何惧？黄义明细品人生，自问天良，他认为平生对于发妻的爱心，对于徒儿与属下的仁心，对于民众的关心，甚至对于俘虏的慈心，他都不曾缺乏过。他最初的人生理想，仅是在随师傅李晋王学得一身武艺后，想当一名除暴安良、抗强扶弱的江湖游侠。是康熙帝的委托，是户桂生的暴虐无道，是江心坡民众的诚心拥戴，最终成就了他军事家、政治家的社会地位。既然在数十年生涯中，黄义明对于发妻、徒儿、同道、朋友、对手、降敌等等，都没有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如果真有地狱，人死后是要下地狱的话，他也是无所畏惧的，到时候十殿阎王也得给他腾出一个位子。此时黄义明又想起他中年时代的一首填词《沁园春》，也许这首词就是他的人生写照吧：
　　
　　浪迹青山，觅句求章，路断危崖。问平生自好，高川落涧，奇岩劲柏，古刹夕霞。几度搜芳，樵踪野岭。露宿荒庄伴暮鸦。年华越，叹青春度尽，白发垂遮。　　历冬百草萌芽，把酒问、人生可再华？此生匆匆到，又匆匆去，虽存金玉，难买春花。或曰青春，“骚服”　可致，当隐瀛洲戴紫纱。余思去，恋神州故土，村仆清茶。
　　
　　（全书完）
　　
　　2022年5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