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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回 夕颜

  正文 第四回 夕颜 (第1/2页)
  
  第四回夕颜
  
  源氏公子经常悄悄地造访六条御息所。有一回,他从宫中前往六条御息所,在中途歇脚处,源氏公子想起住在五条的大贰乳母曾因患了一场大病,为了祈求康复,她削发为尼,便想去探望她。于是,前去寻访坐落在五条一带的这户人家。但是,可供直接进车的大门关闭着,因此,源氏公子就让随从人员把乳母的孩子惟光叫出来,他自己则坐在车子里等候打开大门。在等待的过程中,他环顾又脏又乱的大街光景,只见这乳母家紧挨的邻居家的下方,新设置有用丝柏薄板编成的篱笆墙,篱笆墙上方有一扇采光用的吊窗,吊窗约莫四五间长,窗内挂着洁白崭新的帘子,使人有一种凉爽的感觉。隔着窗帘的亮处,看见许多脸形美丽的女子的影子,她们正在向这边窥视。这些女子不断在移动,从挡住她们下半身的篱笆墙高度来揣摩,想必她们的个子都很高。这种奇特的景观,引起源氏公子的好奇心,他寻思着:“这里究竟聚集着些什么样的人呢?”
  
  由于是微服私访,故他们的车子也相当简便不引人注目,加上又没有让人在车前开道,源氏公子心想:“人家也不知道我是谁。”因此觉得很轻松,他从车内稍许往外望,只见这户人家的房门,似乎是带格子的板门,敞开着,从外面可以一直望见里面,室内进深并不很深,是一处简陋的住家,令源氏公子觉得可怜,想到古人云:“世间何处方可居”,他心想:“其实,这种简陋的住家,同金玉殿宇还不是一样吗?!”
  
  百叶门式的篱笆墙根处,青青的蔓草悠然地沿墙根攀爬,青草中点缀着朵朵白花,孤芳自赏似的展露着笑容。源氏公子自言自语地吟道:“形似告知远方人。”随从似对此古歌有所领会,遂跪下禀告:“那绽放的白花名叫夕颜,这花名似人名,这种花都是在这种奇异的墙根边上开放的。”的确,这一带到处是一间间又小又破的旧房屋,东倒西歪,四周环境脏兮兮的,这种蔓草就在这种十分寒碜的人家的屋檐下满处爬,四处开花。源氏公子目睹此种情景,说:“这是可怜的薄命花啊!给我摘一朵来。”随从就从敞开着的门走了进去,正在摘花之时,只见一个身穿单层黄色薄纱和服长裙的可爱女童,从一扇雅致的拉门里走了出来,并向随从招手。她手里拿着一把薰香扑鼻的白扇子,说道:“请将花放在扇子上献上吧。因为这是没有花枝也没有情趣的花。”说着,将扇子递给了随从。恰巧这时,惟光出来开大门,随从就把盛着花的扇子交给惟光,由他献给了源氏公子。惟光惶恐地致歉说:“因为忘却钥匙放在哪里了,迟迟才来开门,这是万不应该的事,虽然这种地方不会有见过世面的人,不过让各位在杂乱无章的大街上久候,实在是……”于是,将车子赶进门内,源氏公子便下车。
  
  在这家中,有惟光的哥哥阿阇梨、妹夫三河守和妹妹等人,前来照顾生病的乳母尼姑,他们看见源氏公子光临探访,感到无上光荣,大家诚惶诚恐地道谢。乳母尼姑也从床上坐起身来,说:
  
  “我这老身已濒临死不足惜之境,惟感难以割舍的是,削发为尼之后恐怕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出现在公子面前,会见公子了,这是令人感到遗憾的。再加上对红尘还依依不舍,因此行动自然逡巡不前,但由于有受戒的经历,佛祖保佑,得以延年益寿。承蒙公子前来探访,能够相见,于愿足矣,现在一心惟盼阿弥陀佛早日来迎而已。”说罢纤弱地潸潸泪下。
  
  源氏公子噙着眼泪说:“前些日子听说乳母身体欠佳,我十分惦挂,如今又看到您远离世俗,削发为尼的身影,不禁感到深深的悲伤和遗憾。但愿您高寿延年,看着我升官晋爵,茁壮成长。日后您将能顺当往生九品净土之最上世界,听说往生时对尘世若留有一丝半点的执著都是不好的。”
  
  但凡做乳母的人,对于自己喂养的孩子,都偏心眼,觉得是最好的,即使这孩子有天大的缺点,在她眼里也是完美无缺、聪明绝顶的,更何况此乳母喂养的是像源氏公子这样非同凡响的公子,更觉得脸上有光。她想到自己曾经朝朝暮暮亲切喂养这孩子,觉得自身也很高贵,这是自己前世修来的荣光,是神佛暗中保佑才获得的幸运,想到这些不由得潸然落泪。乳母的儿女们觉得母亲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实在不好看,他们彼此交头接耳,议论说:“瞧母亲这样一位出家人,似乎还留恋尘世,泪流满面,让源氏公子看了也会觉得很别扭的。”他们互相传递眼色,显出十分困惑的样子。源氏公子则对乳母此时此刻的心情深表同情,他说:“当我还在幼年时代,疼爱我的母亲和外祖母都相继作古了,后来养育我的人似乎很多,但是我觉得最亲近的,除了您之外没有别人。我成人之后,由于身份所拘,不能自由行动,不能经常见到您,也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随时前来探访您。尽管如此,每当阔别许久未见到您,我心中就会感到寂寞和不安。诚如古人所咏‘但愿世间无死别’。”他殷切地安慰乳母,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他举袖拭泪,袖香飘逸,萦绕满屋。乳母的儿女们方才还在埋怨尼姑母亲尚留恋尘寰,哭哭啼啼多难看呀!此时不由得感到:“的确,仔细想来,能当上如此高贵的公子的乳母,真是难得的无比幸福,是前世修来的善果。”大家都感动得热泪潸潸。
  
  源氏公子吩咐惟光,请众僧再为乳母做法事,祈求佛爷保佑她病体早日康复。临走之前,源氏公子又叫惟光点燃蜡台,仔细端详方才送来的盛着夕颜花的白扇子,他嗅到使用这把扇子的人的薰衣香,芬芳飘逸,沁人肺腑,这把扇子使他感到用扇人的亲切。他还看见扇面上,似消遣而用挥洒自如的笔调书写:
  
  露沾夕颜增光彩,
  
  料是贵人远道来。
  
  源氏公子觉得这首和歌虽是信笔写就,行文却是上乘的,也很有情趣。在这种地方,竟然住着如斯女子,实在令他感到意外,也令他觉得饶有兴味。于是,源氏公子对惟光说:“西边邻居家,住着什么样的人,你曾探询过吗?”惟光暗自想:“他那讨厌的毛病又在内心里活动了吧。”但惟光嘴上不说,只是冷淡地回答道:“虽然这五六天,我都在这里住下,但是只顾担心病人的病情,一心只想如何照顾好病人,没有仔细打听邻居家的事。”源氏公子说:“你以为我的老毛病又发作了吗?我只为这把扇子的事,想打听一下而已,你还是给我找个熟悉这一带情况的人来问问看。”
  
  惟光退下,遂到邻居家把看门人叫出来,向他打听后,回来禀告说“那是扬名介的家,据这家看门人说:‘这家男主人到乡下去了,留守的女主人很年轻,爱华美好风流,她的姐妹们都在宫中供职,经常出入此家。’更详细的情况,下人也不得而知了。”
  
  源氏公子听罢,心中断定:“如此看来,这把扇子的事,想必是宫中人之所为,因此,洋洋得意地运用熟悉的调子,咏歌送来的吧。”又想:“反正是个身份大煞风景的人吧。不过,人家特地以我为目标赋歌赠我的这份心意,也蛮可爱,总不能弃置不顾。”按惯例,他对这类风流雅事本来就极易动心,于是在一张怀纸上,特意用不像是自己的字迹,回赠歌曰:
  
  暮色苍茫天朦胧,
  
  远观夕颜心虚空。
  
  写毕,他交给刚才摘花的那个随从送去了。那户人家的女子虽然未曾见过源氏公子,然而从旁稍加窥视公子的侧脸,就可以推量其全貌,遂不失时机地在扇面上献上歌。可是,过了良久,女方还不见回赠答歌,心中感到别扭和扫兴,正在此时,蓦地看见源氏公子特地派人将他刚写好的歌送来。这些女子顿觉兴奋,神清气爽地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如何答复,来人等得有点生气,就径自回去了。
  
  源氏公子命随从将前驱的火把遮掩得昏暗些,免得惹人注目,悄悄地离开了乳母尼姑家。那邻居家也早已把吊窗和格子门关了,从窗门缝隙里透出来的灯光,比萤火光还显得微弱,令人觉得可怜。
  
  源氏公子来到目的地六条妃子的宅邸,这里的树丛、庭前种植的花草都与别处迥异,住处分外幽雅恬静。六条妃子仪态端庄,品位高雅,气度非凡,绝非一般女子可以比拟。公子到了这里,哪会想起墙根夕颜花之事呢。翌日早上,稍许贪睡了些,及至旭日升起时才起程回府。他那迎着朝阳的姿态,神采奕奕非常优雅,人们对他赞不绝口,是有其道理的。今日归途中,又经过那夕颜花的窗前。往日赴六条时,每每经过此处,却一向不曾在意,只因区区扇面上的题歌,竟拨动公子的心弦。他寻思:“这里面住的是什么样的人家呢?”此后,往来路过此处,必定注目察看。
  
  数日后,惟光前来拜访,他客套地道了开场白:“家母的病况,至今还是未见好转,我忙于诸多奉侍,以至迟至今日才……”然后走到源氏公子身旁,秘密地对公子说:“前些日子您有过吩咐之后,我就叫家人找个熟悉邻居家情况的人,探询了一下,不过那人了解的情况也不多,他相当秘密地告诉说:‘那户人家里自五月间起,来了个人,她究竟是个什么身份的人,连家人都不告知。’于是,我自己怯生生地悄悄从邻居家的篱笆墙缝里窥视,透过垂帘望见一群年轻侍女的身影,从她们穿的和服裙,外加罩上长裙来看,她们是在侍候她们的女主人。昨日傍晚夕阳余晖一直照射到这家的深处,我趁这家屋内能看得清楚时,窥视了一下,只见有个女子坐在那里写信。此人的长相诚然很标致。她似乎在沉思着什么问题,在她身旁侍候的侍女们,悄悄地在哭泣,这些情景我都清楚地看见了。”
  
  源氏公子微笑着,心想:“我还想知道得更详细些啊!”惟光暗自寻思:“我这主人,社会名望好,身份高贵,风华正茂,天下女子赞声不绝,无不欣羡,从具备这些优越条件的角度来说,如若少了风流韵事,缺乏风情,岂不是美中不足,令人感到寂寞吗?世间的一些凡夫俗子、身份卑微者,见如斯美女尚且动心,更何况……”于是,惟光说:“我心想说不定我还能巧妙地探索到一些事呢,我就制造出一点机会,给一个年轻的侍女送去一封信。于是对方马上用熟练的笔迹给我写了回信。看来那不是一个长相不美的侍女。”
  
  源氏公子说:“那么你就更进一步和她套近乎,若不详细调查清楚,就是美中不足了。”
  
  源氏公子暗自想:“这户夕颜花之家,大概就是那天雨夜品评中属于下等之下等,是左马头认为的微不足道的人家吧。不过,其中说不定会出乎意外地遇见可取的女子呢。”好奇心促使他总是想着世间稀奇的事。
  
  且说,空蝉对源氏公子的态度过于冷淡,令他感到她同世间的一般女子很不一样。源氏每念及此,心中就想:“如果那夜她的态度温顺些,那么我即使一时犯下痛苦的过失,也许会从此断念。然而,她的态度那么强硬,叫我就此退却罢休,我真是很不甘心。”因此,他始终没有忘却她。总之,源氏公子迄今对于像她这样没有什么特别优异之处的女子,从不放在心上,可是自从听了先前的那次雨夜品评之后,他的好奇心越发无处不在了,他很想去探索领略各种不同阶层的女子。不了解源氏公子的这种心态,只顾天真直率地等待着他的另一个女子轩端荻,源氏公子并非觉得她不可爱,但是,“那个冷酷的空蝉佯装不知此事,实际上恐怕早已注意到此事了吧”,想到这些,源氏公子不免内疚于心,他心想:“首先,待我观察透空蝉的心思后再说。”就在这过程中,伊豫介从赴任国上京城来了。他首先赶紧来参见源氏公子。
  
  伊豫介因从海路乘船来的缘故,晒得肤色稍黑,旅途疲劳,容貌显得憔悴、呆板,令人看了觉得不舒服。不过,论人品、出身,他并不卑贱,看上去虽然是个老人,但还蛮漂亮的,形态也不俗,总觉得他有些非同寻常的地方。他谈到赴任国的许多故事时,源氏公子本想问他伊豫国当地的一些情况,诸如“伊豫温泉浴槽板,周围可知有多少”等,但总觉不好意思,于心不安。只是暗自寻思,回忆起诸多风流韵事。他想:“对待如此厚道的长者,作这样的想法,实在太荒谬,于心有愧啊!也许这种恋爱的确是非同小可的过失。”他想起雨夜品评时左马头的谏言,更觉对不住伊豫介。他又想到空蝉的人品:“那个空蝉对我心肠冷酷,着实可恨,不过她对丈夫伊豫介确实很忠诚,这点令人敬佩。”
  
  后来,源氏公子又听见伊豫介说:“此番进京为的是操办女儿轩端荻的婚嫁事,并拟带着妻子空蝉一同到赴任国去。”源氏公子听了此番话后,心中不免慌乱焦急。待伊豫介走后,他便与小君商量:“你能不能再给我安排一次会见你姐姐空蝉?”小君心想:“纵令我姐同意见面,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能偷偷幽会,何况姐姐自认为与身份高贵者不般配呢,事到如今,再怎么设法恐怕也白搭。姐姐认为这种事是见不得人的丑事,早已断念了。”
  
  至于空蝉这方,她觉得让源氏公子把自己全然忘却,难为他一往情深,自己做得未免太绝情,太没情趣了,因此每当有机会回信时,在措辞上委婉些,或者添些风雅的词句,作些动人的和歌什么的,使源氏公子看了觉得亲切,有情趣,很可爱。空蝉的这种态度,使源氏公子虽然觉得她是个冷漠可恨的女子,但是无法把她忘却。
  
  还有另一个女子轩端荻,如今尽管有了夫婿,身份已定,但是源氏公子觉得她依然采取顺从自己的意思的态度,因此也就放心,尽管耳闻诸多关于她结婚的传闻,源氏公子都没有特别动心。
  
  秋季来临。诸多事端使源氏公子焦躁不安,心绪紊乱。由于他很少前往左大臣宅邸,葵姬难免满怀怨恨。六条妃子方面最初拒绝公子的求爱,好不容易接受了他的爱之后,岂知公子的态度忽然一变,竟疏远了她。六条妃子好伤心啊!她想:“在未曾发生关系之前,他的那份热诚,那份情深,都到哪儿去了?”这位妃子的性格是总好把事情往极端处想,她想:“两人的年龄不相称,他们俩的事,万一泄漏出去,被世间的人们有所耳闻,可就……为此而疏远又未免太薄情。”她越想越伤心。源氏公子没有前来造访之夜,她独寝自怜,万感交集,深陷悲叹,难以成眠。
  
  一天清晨,朝雾弥漫,众侍女催促源氏公子起身,他睡眼惺忪,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步出六条宅邸。一个名叫中将的侍女,打开一扇格子门,又将围屏的帘子撩起,以便女主人目送公子。六条妃子抬头朝外看,只看见源氏公子正在观赏栽种在庭院里的争妍斗丽的奇花异草,流连忘返。他那姿态之美,着实无与伦比。他在侍女中将的陪同下向走廊那边走去。侍女身穿一件合乎季节的紫菀色衣服,外罩轻罗质地的裙子,腰身纤细,体态婀娜。源氏公子回眸,让她在角落上的房前栏杆边上小坐,端详着她那谨小慎微的举止和美丽的垂肩发,觉得她长得真漂亮,随即脱口而出:
  
  “心离名花言谨慎,
  
  不摘朝颜将悔恨。
  
  怎么办呢?”说着,他握住侍女中将的手。中将本是善于作歌的人,旋即答道:
  
  朝雾迷茫紧出发,
  
  君心不留斯名花。
  
  侍女中将特意将源氏公子的诗情引向女主人身上。
  
  这时,一个长相格外可爱的侍童,以合乎理想的姿态,活像特为这场面而设置的人物,不顾露珠把他的肥大裙裤脚濡湿,拨开花枝走进花丛中,摘了一朵牵牛花,献给源氏公子,这情景简直可以入画。即使偶然路过瞥见一眼源氏公子那俊美的容颜,都无不深深地动心,纵令不解情趣的山樵野叟,也都想在花木荫下小憩,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但凡知晓这位公子的俊美容貌者,无不各自依照自己的身份,欲把自己觉得十分可爱的女儿,送去给他当使唤丫头,或者自家有姿色并不难看的妹妹,也希望把她送至源氏公子身边侍候,哪怕地位卑微也心甘情愿,更何况能有某种一时的机会,十分接近地聆听这位源氏公子说话,仰望他那俊美容貌和典雅神采。只要稍许懂得一些情趣的女子,怎么会把这位公子等闲视之呢,她着急并担心的是,公子不能够无拘无束地经常来造访共叙。
  
  且说那位惟光,自从接受了源氏公子的吩咐,让他窥探邻居家情况,后来似乎大有进展,了解到相当详细的情况,特前来禀报说:“那人家的女主人究竟是什么人,谁也猜不着。看起来非常隐蔽,似乎不愿让人知道她的来历,大概生活过得太悠闲无聊而觉得寂寞的缘故,她才迁到这朝南的有半截带格子的板窗的狭窄长屋来,每当大街上响起行车的声音,年轻的侍女们似乎就会窥视,有时一个像是这家的女主人的女子,也悄悄地前来参与窥视,隐约看去,她的长相相当可爱。有一天,大街上来了一辆车,车前开道者扬声要人们让路,正在窥视的女侍童急忙往里间跑,禀报说:‘右近小姐,快来看呀,头中将大人的车子打这儿通过呐。’其他许多侍女闻声也都出来了,其中有个地位相当高的侍女用手示意:‘嘿,别嚷!’她问女童:‘你怎么知道是头中将大人?让我来瞧瞧。’说着悄悄地走到这边来,通往长屋这边的通道上临时架着一道板桥,由于急忙赶着走过来,她的衣裳的下摆给绊住了,她踉跄地摔倒,差点从桥上掉下去,她生气地埋怨道:‘哎哟,你这葛城之神,竟架起这么一道危险的桥。’本想前往窥视的兴致也因此一扫而光了。头中将身穿贵人常用的便装,还带上数名随从。有人问女童:‘你怎么知道是他们呢?’女童告诉她们那人是谁,这人是谁,一一举出他们的名字。她认识头中将的随从和侍童,所以知道车内的人是头中将。”
  
  惟光禀告上述情况之后,源氏公子说:“如若确实看清车内的情形就好了。”源氏公子暗自揣摩:“莫非那位女主人就是先前雨夜品评时,头中将谈到他觉得可怜,至今还难以忘怀的女子常夏吗?”他想到这些,脸上就露出想了解得更多一些的神色。惟光看在眼里,笑着说:“其实,我和那家的一个侍女,巧妙地攀谈上了,她干得相当不错,一无遗漏地把那家中的情况都告诉我。有个年轻女子装作与同辈侍女打成一片,操着她们日常的用语,我故意装糊涂,装着受骗的样子,出入他们家。这些侍女们以为她们能够严守秘密,殊不知有小孩在,小孩有时候难免说漏了嘴,称呼主人,其他侍女们就赶紧加以掩饰,用话打岔,试图搪塞过去,仿佛这里就没有什么女主人。”惟光说着笑了。源氏公子说:“去探望乳母尼姑时,顺便让我也窥视一下吧。”源氏公子的好奇心,不免又在涌动,他想:“那里虽然是临时的歇宿之处,不过,从住家的情况看来,正是左马头轻蔑的下品人家吧,其中说不定也能挖掘出意外的可取之物来呢。”
  
  惟光本来就是惟主人之命是从的人,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事,他也绝不违背主人的心意,何况他自己也是个用心周到的好色者,对这种事格外感兴趣,想方设法有步骤地进行,终于使源氏公子得以开始和那家女主人悄悄地幽会了。至于事情经过的来龙去脉,相当烦琐,按惯例就此省略。
  
  且说源氏公子未能彻底查明这个女子究竟是谁,因此也不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她。他极其随便地装扮,务求不引人注目,破例地不乘坐车辆或骑马,只是徒步往返。惟光通过他的这些举止揣测:“主人对这个女子的那份心,恐怕是非同一般的了。”于是,惟光将自己的马让给源氏公子骑,他自己步行作陪。却又满腹牢骚,暗自抱怨:“好歹我也是个多情种,这般寒碜地徒步前往,叫对方看见了多难为情呀!”源氏公子为了不让外人知晓,随身只带上次传递夕颜花的那个随从,和另一个谁都不认识的侍童而已。他还有所顾忌,生怕那女子会有线索,刨根问底,因此连到邻居的大贰乳母家作中间小憩也都免了。
  
  那女子也心存疑窦,不知这位男士究竟是谁,为探明究竟,当来送信者离开时,她就派人尾随其后,或黎明时分公子离开她家时,她也派人跟踪,了解他的去向以探知他家住何处。然而,源氏公子行踪隐蔽,不让对方探明。尽管如此,源氏公子迷恋她,不能不见她,心中总惦挂着她。虽然有时也反省,自己与她偷情,这样做不好,是轻率之举,颇感悔恨,但还是非常频繁地往返她家。男女间这方面的情事,即使言行谨慎的人,有时也会乱了方寸的,源氏公子迄今体面地装作一本正经,不做会被人指责的事,但是,这回不知怎的竟如此不可思议,清晨刚分别,隔着一个午间就觉得已经等得不耐烦,心情焦灼,恨不得夜间幽会的时刻立即到来。另一方面,又强作镇静,自我抑制地想:“这简直是入魔似的,她也不是那么值得自己如此真爱的嘛。”可话又说回来,他想道:“此人从整体上看,姿态是那么惊人的温柔,仪态大方,却欠缺深谋远虑、沉稳端庄的情趣,虽然看上去很年轻活泼,却也不是未知男女之道的处女,出身似乎也不是很高贵,她究竟哪点优秀,竟惹得我如此深入涉足。”他反复思考,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源氏公子在着装上似乎格外用心,有意穿些粗糙的便服,他的装束完全改变了往常的模样,面孔也尽量遮掩不让人看清,于夜深人静时分悄悄地出入这户人家,活像昔日物语作品中描写的妖怪。至于夕颜方面也不免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而暗自悲叹,不过,即使在黢黑中探手摸索,大致上也能知道斯人的体态,她心想:“此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能还是邻居的那位好色者惟光引领来的吧。”她怀疑惟光大夫。惟光方面始终挂着一副若无其事的面孔,佯装此事出乎意料似的,他依旧在这家四处欢闹,因此夕颜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觉得此公子对自己的情爱深,但不晓得斯人的人品如何,有点莫名其妙,于是,陷入奇妙的沉思。
  
  源氏公子也觉得:“此女子对自己似乎无戒心,如此信赖自己,会不会让自己麻痹大意,然后她忽然隐蔽起来,让你不知道上哪儿才能找到她?这里是她临时藏身之处,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她会迁居到别的什么地方呢。”万一追踪不到她的身影,倘若能就此绝念,只当是获得了一时的慰藉而了结这份情缘,倒也罢了,可是源氏公子怎么也不甘心就此罢休,每当为了避忌人们的目光不去和她幽会的夜晚,总是担心她会不会不知去向了呢,实在令人难以忍受,极其痛苦,焦灼万分。因此,他想:“干脆不言明此女子是何许人,直接把她迎入二条院。如果此事被世人所知,引起非议,这也许也是前世因缘注定的,虽说事情该如何办,取决于我这颗心怎样想,不过,说实在的,迄今自己还不曾对谁如此恋恋不能忘怀,不知这是前世注定的什么缘分啊!”源氏公子想到这些后,就对夕颜说道:“来!让我们到另一个比此处更舒适的地方,悠闲自在地叙谈吧!”夕颜说:“尽管您如是说,但我总觉得很怪异,您对事情的处理办法异乎寻常,我总觉得有点害怕呀。”她说话的口吻天真无邪,源氏公子想:“说得也是啊!”便露出微笑,亲切地说:“看来我们俩当中必有一人是骗人的狐狸精啰,那么你权且把我当作狐狸精,受骗一次吧。”他的亲切使夕颜完全顺从,她心想:“跟他去也无妨。”源氏公子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非常不体面,但是夕颜一心一意信赖自己的这份心,确实非常值得珍惜。可是他总怀疑此女子莫非就是头中将述怀时所说的那个常夏。他回想起头中将作的有关那女子品格的种种叙述,这问题首先浮现在他脑海里,他体察到这女子隐瞒她的出身经历,自然有其道理,因此他也没有强行追问到底。他甚至还这样想:“从此女子的表现上看来,她似乎无心突然背叛我而逃遁别处,如果我久不来接近她,把她弃置一旁,说不定她会变心,否则的话,眼下看不出她会有闹别扭而突然隐遁起来的心思,因此,如果我稍许移情于别的女子,也许反而更有情趣呢。”
  
  八月十五之夜,月光普照大地,板屋缝隙多,月光透过缝隙筛落进来,这种不熟悉的住家情况,使源氏公子感觉稀奇。大概是临近黎明时分的缘故,邻居家的人们早早醒来,传来了卑微男人们的说话声:“啊!真冷,今年的买卖可真不景气,乡间周围的生意也很不好做,实在令人担心!……喂!北邻家的,你听我说呀!”诸如此类,彼此对话的声音,隔着板墙,不时地传送过来。贫苦的人们,各自为了自己的生计,早早醒来,忙忙碌碌操持着各自的活儿,物件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仿佛就在耳边旋荡。夕颜显得相当不好意思。如果她是个讲究体面好装腔作势的人,那么住在这样寒碜的地方,定然会感到难为情,恨不得有地洞可钻吧。然而,她是个性格豁达的人,并没有真切地感到有什么难受、悲伤或难以为情,她的态度和姿容确实很有品位,她天真烂漫,四周无比嘈杂的声响,四周人们的粗鲁、没规矩,她仿佛都视而不见置若罔闻,并不特别介意,其实,与其多余地感到难为情而面红耳赤,莫如像她这样,让人看来反而觉得她很宽容。那脚踏杵捣米,石头撞击碓臼发出的砰砰声,比轰隆轰隆的雷鸣还响,仿佛就在枕边轰鸣。源氏公子觉得“实在震耳欲聋”,却不知这是什么声响,只觉得响声怪异,令他感到很不舒服。此外就是诸多令人腻烦的嘈杂声。四面八方隐约传来在捣衣板上捶打粗布衣裳的声音,间中还夹杂着飞雁掠空的悲鸣,杂音交错,酿成一股莫名的哀愁氛围,叫人实在难以忍受。
  
  源氏公子所在的房间,靠近房屋的一头,他自己打开了拉门,和夕颜一起眺望户外的景色。只见小小的庭院里种植着漂亮的淡竹,庭前种植的花草树木上的露珠,在晓月残光的映照下,即使在这样的场所,也同样闪烁生辉。源氏公子在宫中,听惯了即使近在咫尺的壁间的蟋蟀唧唧啼鸣,听起来也像是从遥远的他方传来,此处的秋虫鸣声此起彼伏,喧嚣嘈杂,听起来仿佛就在耳边作响,他却反而觉得别有一番情趣,这大概是缘于他深恋夕颜,故万般缺点都能宽容吧。
  
  夕颜身穿白色夹衫,外面罩上一件质地柔软的淡紫色外衣,色泽虽然并不华丽,但她的身形却非常窈窕可爱。尽管没有格外突出可供指点的优秀之处,但是她的体态袅娜多姿,言谈举止楚楚动人,令人觉得她简直太招人怜惜了。源氏公子虽然觉得,此女子若能再添上一点深思熟虑、沉稳庄重就更好了,但还是希望和她作更多的推心置腹的交谈,于是对她说:“我说呀,让我们迁移到附近一个地方,舒适地交谈到天亮吧。在这里如此这般地待下去,令人感到很苦闷。”夕颜落落大方地说:“为何如此着急?!”源氏公子向她立下不仅是今生,还有来世的海誓山盟,博得夕颜对他的信赖,她逐渐对他不存戒心,坦诚相待,她的这种真诚而天真的气质,令人感到特别异乎寻常人,不像是个已婚的女子。源氏公子此刻已无法顾忌会招来世人的什么微词了,他便把侍女右近叫来,让她叫随从将车子拉到门内来。这家的侍女们都知道源氏公子的这番恋情非比寻常,尽管不了解公子是何等身份的人,总觉有点不安,但是终归还是对他们的恋爱寄予希望。
  
  临近黎明时分,没有听见雄鸡报晓的啼鸣,却传来了众多上了年纪的修行者祈祷并膜拜的声音,他们大概是在进行登上奈良县金峰山参拜前的斋戒吧,源氏公子想象着他们时而站立时而跪坐的举止,是多么艰辛的修行啊,觉得实在可怜。他心想:“浮世无常,宛如朝露,何苦为了自身的贪婪对它索求什么呢。”他侧耳倾听,只听见传来“南无当来之导师”的诵经声和顶礼膜拜声。他听了心中有所感动,对夕颜说:“你听听,那些老人们不仅为今生,还为来世祈祷呢。”他深为感动,遂吟道:
  
  前贤可效优婆塞,
  
  山盟来世莫忘怀。
  
  举长生殿的故事为例,太不吉利,因此不引用“比翼鸟”的典故,而海誓山盟同生在五十六亿七千万年之后弥勒菩萨出世之时。这盟约的未来太遥远,太夸大其辞了。夕颜答歌曰:
  
  前世宿缘已薄命,
  
  岂敢指望来世福。
  
  如此这般的作歌赠答,实际上能有多少会心传意呢?也许是靠不住的。
  
  晓月行将隐入山头,在朦胧的月影下,夕颜的心神蓦地不知驰骋向何方,她踌躇不决,源氏公子多方劝导,催促她动身,晓月突然隐没云中,曙色景致别有一番情趣。源氏公子习惯于在天未大亮之时急忙上路,遂将夕颜轻巧地抱上车内,命右近同车前往。
  
  车子来到夕颜家附近的一处院落,呼唤守院者出来开门。源氏公子掀起车帘,望见车外一片荒凉,仰望院门,只见院门几乎被葳蕤的海州骨碎补草所掩隐,四周的树木茂密,呈现一股无以名状的阴森氛围。朝雾浓重,空气潮湿,由于车帘掀开,潮气使衣袖都变得湿漉漉的了。源氏公子说:“我从未经历过此种情况,实在是令人操心劳神啊!”遂吟歌曰:
  
  “古人可曾恋惆怅,
  
  披星戴月未曾尝。
  
  你习惯吗?”夕颜含羞腼腆地答歌曰:
  
  “山头若何心未知,
  
  惟恐途中月消失。
  
  我害怕呢!”说着露出怯生生恐惧的样子,源氏公子以为她可能是住惯了那种狭窄而人多的地方的缘故,觉得蛮有趣的。
  
  随从将车子拉进门内,停在西厢房前,卸下牲口,将车辕架在栏杆上,源氏公子等人坐在车内等候侍者把房间收拾干净。在这过程中,右近观察这般光景,不免浮想联翩,暗自回想起过去头中将与夕颜私通等事。从看管院落的男侍的那种殷勤接待来客的样子来看,源氏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的人,她心中已完全估计到了。天色逐渐明亮,当万物隐约可辨的时分,源氏公子等人便下车,尽管是临时加以收拾的房间,但是总算能及时地把房间拾掇得干干净净。守院者说:“侍候者谁都没有来,恐怕有诸多不便啊!”此人是源氏公子的亲信管家之下手,曾经在左大臣宅邸内进进出出伺候,他走近公子身边说:“是否叫些人来侍候?”源氏公子阻止他说:“我是特意挑选这处估计无人会来的居所,你要给我保守秘密,绝对不得向外人泄密。”此人赶紧去准备早粥伺候,做是做好了,可是由于人手不够,狼狈周章。源氏公子也未曾经历过在如此荒凉的旅居所就寝,此刻除了与夕颜缠绵无尽地倾吐心曲,宛如“息长川”滔滔不绝外,别无他事可做。
  
  到了太阳上升老高时,源氏公子才起身,并亲手把格子窗门支撑起来,举目望去,只见庭院非常荒芜,不见人影,极目远眺,惟见古树葳蕤,阴森可怕。近处的草木等,也没有值得一看的。一派悲秋的景象。池子里的水也被水草所掩盖,这个庭园不知什么时候,竟变成如此可怕的荒废园子。远离主房的那边,盖有一些房屋,似乎有人在住着,却又距离此处太远。源氏公子说:“这里可真够荒凉啊!就算有鬼居住此地,也会宽容我吧。”直至此刻,源氏公子还是遮着脸不让她瞧见,夕颜对此心中颇觉难过,源氏公子觉得两人既已亲昵到如此程度,自己还把脸遮掩,显得隔阂,未免不近情理,于是吟歌曰:
  
  “夕露润花尽开颜,
  
  只缘瞥见一线牵。
  
  露之光如何呀?”
  
  夕颜斜着眼瞥了源氏公子一眼,低声答歌曰:
  
  光辉熠熠花上露,
  
  只因黄昏眼模糊。
  
  尽管此歌不算高明,不过源氏公子觉得蛮有趣味。源氏公子如此推心置腹地对待夕颜,他那模样之美,真是世间无与伦比,更何况在这样的场合,甚至令人觉得是不是鬼使神差,有不吉利之感。源氏公子对夕颜说:“你对我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我很难过,因此我也不想露出真面目。到了现在,你至少哪怕报一下你的姓名呢,不然太令人扫兴了。”夕颜答道:“我乃‘渔人之子无定宿’嘛。”她那副尚有隔阂的神态,倒使源氏公子觉得她十分娇媚。源氏公子说:“那就无可奈何啰。这恐怕也是‘起因在我’,怨不得你呀。”源氏公子时而吐露怨恨之心情,时而又柔情蜜语,这一天就这样打发过去了。
  
  惟光带了些水果,前来探访此处隐蔽的住家。可是他担心右近会埋怨他从中牵线,所以不敢贸然走近源氏公子身边。惟光暗自思量:“公子为了这个女子,不辞辛苦,在如此荒芜的地方落脚,的确蛮有意思的。”他揣摩着:“此女子必有值得公子付出如此代价之处。”他觉得自己本来满可以捷足先登将她抢到手的,可却把她让给了公子,未免太过大方啦,想着又觉得有些后悔。
  
  源氏公子眺望着无比寂静的日暮的苍穹,主房的深处昏暗,夕颜觉得有点害怕,遂将一头的垂帘掀起,并在源氏公子身旁躺了下来。他们彼此凝望,看见对方在夕阳余晖映照下的脸庞,夕颜觉得自己竟出乎意外地来到这样的地方,实在不可思议,翩跹的浮想和哀叹也逐渐淡忘,略微显出一副亲昵信赖的神态,着实可爱。成日依偎在源氏公子身旁,她对四周的环境显得怯生生的模样,既天真烂漫又招人爱怜。源氏公子早早地就将窗户和格子门关上,并叫人把灯火点亮。源氏公子埋怨说:“瞧!我们已成推心置腹的伴侣,可你至今心中尚存疑虑,还不愿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使我感到伤心。”这时,源氏公子想象着:“父皇不知有多着急地在寻找我吧,可是叫使者们到哪里去寻找呢。”接着又想:“自己为什么如此痴迷?真不可思议。至于六条御息所那边,我久疏造访,她不知有多么苦恼,我遭她怨恨,确是很痛苦,不过,她的怨恨也不无道理。”每当怜惜恋人时,源氏公子首先想到的,就是六条御息所。可是眼前面对的这位夕颜,天真无邪,实在可爱,相形之下,六条御息所那边,遇事总是过于深思熟虑,令人感到苦闷,不免有点想舍弃她。源氏公子不觉间竟把此二人加以对比。
  
  将近半夜,源氏公子刚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仿佛有个绝色美人坐在他的枕边,对他说:“我如此倾心爱慕你这美少年,你却无动于衷不理睬我,竟把这样一个没什么格外可取之处的女子带出来,备加宠爱,这举止未免太绝情啦。”说着想把躺在他身边的夕颜弄醒,源氏公子见状,心里仿佛被梦魇住了,大吃一惊,睡眼睁开,只见灯火全熄灭,源氏公子越发感到可怖,遂拔出长刀放在身边,他叫醒右近,右近害怕得只顾往公子身边靠过来。公子对她说:“你去把过道上的值宿人叫醒,让他们把纸烛点着端过来。”右近说:“外面这么黑,叫我怎么去呀。”“啊哈!你真像个小孩子!”源氏公子说着笑了,旋即拍手唤人来,四周传来回响,阴森可怖。值宿人没有听见召唤的掌声,谁都没有来,夕颜吓得哆哆嗦嗦地全身颤抖,不知如何是好,只顾冒一身冷汗,湿漉漉的,真是吓成魂不附体的模样。右近说:“小姐天生胆怯,一有什么动静,就吓得要命。如今出现这种情况,她心中不知有多么难受呢。”源氏公子也觉得:“夕颜确实很胆小,白日里也只顾凝望着天空,怯生生的,实在可怜。”于是对右近说:“我出去把人叫醒。拍手唤人,只传来回响声,真是讨厌。你到她身边来陪伴她一会儿。”源氏公子让右近靠近夕颜,然后自己从西边的旁门走了出去,一打开房门,只见过道上的灯火也全都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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