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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回 杨桐

  正文 第十回 杨桐 (第2/2页)
  
  源氏大将虽然非常想念皇太子,但是为了惩戒藤壶皇后那惊人的狠心,他强忍住对皇太子的想念,不去探望皇太子,带着无时不思念的心情打发日子。但又担心别人看了会乱加揣测,加上自己也感到百无聊赖,于是决定去观赏秋季野外的景色,顺便去参拜云林院寺,他的已故生母桐壶更衣的兄长是个佛门的律师,就在这寺院内修行。源氏大将想诵读佛经,进行修行,他在寺院里逗留两三天的过程中,感慨良多。红叶逐渐尽染,秋天野外的景色妖艳诱人,欣赏秋景的情趣,使他几乎忘却了故乡。源氏大将召集寺院内所有学问高深的律师,倾听他们的高谈阔论。也许是由于寺院环境的关系,越发使他感到人事之无常,他通宵达旦陷入深思,依然是“凄楚思恋狠心人”啊!脑海里自然地浮现出藤壶皇后的倩影。法师们在“黎明时分残月”的映照下,给佛爷供奉花和水,发出花盘碰撞的响声,菊花和色彩浓淡不等的红叶折枝散落各处,也呈现一派无常的景象。源氏大将接着又想:“这种修行,既可以慰藉现世寂寞无聊的心情,又可以造福于后世,既然如此,这乏味无聊之身,还有什么难以处理的呢。”律师用相当庄重的声调念诵:“念佛众生摄取不舍……”源氏大将听见这种长长的有节奏的诵经声,颇感羡慕,不由得暗自寻思:“自己为什么不下决心遁入空门呢?”可是,这种念头刚泛起,首先自己牵挂着的紫姬的身影又浮现在脑海里,这可能是尘缘未了,邪心作怪的缘故吧。这回可真是从未曾有过如此长时间离开紫姬了,心中甚为挂念,于是不断给她写信。信中也曾如是说:“我本打算尝试一下,看看是否能够舍弃尘世,然而还是难以慰藉我寂寞之心,反而越发增添孤独之感。眼下还有未听完的佛法讲义,暂时还在这边逗留,这期间,你那边近况如何?”他轻松地在一张陆奥纸上书写,字迹极其洒脱漂亮。还附上一首歌曰:
  
  独居我家似朝露,
  
  山风呼啸心苦楚。
  
  紫姬读了这封情深意切的书信之后,不禁落泪,她在一张洁白的方形厚纸笺上写下答歌曰:
  
  我似蜘蛛依朝露,
  
  风吹丝网乱腾苦。
  
  源氏大将看了,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她的字迹越发有情趣了呀。”说着微微笑,觉得她真可爱。他们之间经常有书信往来,所以她的字迹与源氏大将的很相似,她现在的字迹多了几分妩媚,运笔气势更增添了成熟女性的情趣。源氏大将一心只想精心地把她塑造成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完美的女子。
  
  源氏大将所在的云林院距离槿姬斋院所在的贺茂神社很近。于是他就通过槿姬的近身侍女中将君给槿姬去函,他向中将君诉苦说:“我这般仰望羁旅的天空,思慕伊人,无比惆怅,不知斋院能否予以谅察啊!”他给槿姬斋院赠歌曰:
  
  “生怕亵慢奉神人,
  
  忆起当年诚怀念。
  
  虽然‘往昔悲恋不复返’,想了也无济于事,但我觉得似乎能复返。”
  
  源氏大将的遣词用语似乎很亲密,那是写在一张浅绿色的唐纸上,又在杨桐枝上系着白布条,装饰得很神圣庄严,一并赠送。回信由侍女中将君执笔:“其实也无可排遣解闷的,闲来无事追忆往事,有诸多感怀,那也无济于事。”书写得比往常细腻诚恳。斋院在那白布条一角上写答歌曰:
  
  “不曾有过揪心念,
  
  从何谈起忆当年。
  
  我不曾有过那记忆。”寥寥几笔。源氏大将看了觉得:“斋院的文笔虽说并不细腻,却很明朗,草书等也很出色,更何况那姿容,她长成大人的模样,该不知有多么标致呢。”仅仅凭想象,源氏大将都动心了。可是如斯想又害怕亵渎神灵啊!回想起去年的今天,他正在野宫造访六条妃子,度过了令人满怀伤感的一夜,说来真是不可思议,怎么这两人的回应竟然都是同样的呢?他埋怨神灵在阻挠他的爱恋。他的这种毛病实在寒碜,既然非恋不可,那么在此前如若想方设法,未必不能成事,然而那时竟悠闲度日,蹉跎岁月,如今才感到后悔,这也是一种古怪的心理啊。至于斋院,她也知道源氏大将有这种异乎寻常的毛病,因此偶尔给他回信时,也没有采取拒之千里的冷酷态度,这也有点令人难以理解。
  
  源氏大将念诵《天台六十卷》的经文,有些不明白之处,就请高僧给予讲解。高僧说:“这山寺平日勤于修行功德,因此呈现如此可庆可贺之光彩。为佛祖面上也增光。”连身份卑微的法师们也皆大欢喜。源氏大将在过山寺生活期间,心静沉稳,继续思考人世间的诸多烦恼事项,几乎不想回家了,然而他惦挂着一个人——紫姬,她就成了他出家的羁绊,一想到她,他就不能在山寺久留了。告别山寺时,他向山寺布施丰厚的诵经酬劳,寺内所有上下僧人以及附近的山村平民百姓都获得了他的赏赐,他极尽所能地做了一番宝贵的善事之后,告别山寺踏上回归的路程。一路上望见卑微的村民像被扒到一起的庭院的落叶,一群群聚集路旁,诚心相送,满脸感念的泪花,拜谒车队。源氏大将身穿黑色的麻布丧服,乘坐居丧期间装饰成黑色的牛车,神情憔悴,没有什么特别华丽的装饰,然而人们透过车帘,隐约拜见源氏大将的尊容,都觉得他的姿容真是无与伦比。
  
  且说紫姬,阔别许久,源氏大将觉得她的姿容比往日更加标致,呈现成年女性的文静端庄。她担心她与源氏大将两人的缘分今后不知会成什么样,那神情令人心疼也令人怜爱。源氏大将一想到自己为那不伦之恋,不知付出了多少痛苦和辛劳,她可能已知晓,前些日子她作歌曰“风吹丝网乱腾苦”确实很可爱,源氏大将对她比往常更加亲昵,给她述说了许多故事。同时源氏大将也想起久疏问候的藤壶皇后,于是源氏大将拟把从山寺带回来的红叶作为礼物送给她。他想,她看了定会觉得经过秋露润泽的红叶远比庭院里的红叶,色泽更加浓重艳丽,从而难以等闲看待自己送她红叶的这番丹诚的情怀吧。再说太长时间不去向她请安也很不体面,因此情不自禁地将信连同一枝红叶一并赠送给了藤壶皇后。信件礼物送到王命妇那里,信中写道:“听说藤壶皇后进宫探望皇太子,这很难得。我也很久没有前去问候皇太子和藤壶皇后了,不过心中总还是惦挂着两位,不知近况如何。由于我好不容易决意去山寺诵经念佛,且有预定的日数,不便中途而废,以至延至今日。我独赏红叶,‘恰似黑夜丝锦展’,可惜了。特送上,在您心情尚佳时,不妨一览。”
  
  这枝红叶确实很美,藤壶皇后不由得注目观赏,只见红叶枝上按惯例系着一个打成小结的东西。有许多侍女都在现场看着,她的脸色在红叶的映衬下也泛起红潮,她心里在想:“源氏大将直到现在那份邪心还不死,实在令人厌恶。那样一个通情达理懂得深谋远虑的人,真可惜,不知怎么搞的,有时竟犯糊涂干出一些惊人的行为来,别人看了能不起疑心吗?”想到这些,她心里觉得很不痛快,于是将这枝红叶插在花瓶里,放置在远处房檐下的柱子旁。藤壶皇后给源氏大将的回信,只谈及一般的情况,以及与皇太子有关的,拜托他多加关照的事,是一封行文严肃的回信。源氏大将看了觉得:“她真是个聪明伶俐、硬心肠的人啊!”尽管对她存有怨恨的情绪,但是他对皇太子一贯无微不至地关照,现在更不能疏远他,免得别人起疑心。于是,在藤壶皇后行将从皇太子那里退出宫的当天,源氏大将就进宫去了。
  
  源氏大将进宫,首先去拜见朱雀天皇,恰逢朱雀天皇空闲,于是和他闲话昔日今朝的诸多故事。朱雀天皇的容颜酷似父皇桐壶院,不过稍微比父皇更优美文雅些,他对人亲热,性情柔和。两人共叙,彼此交流哀戚的心绪。朱雀天皇虽然也曾耳闻,源氏大将与尚侍胧月夜的旧情尚未断绝,并且偶尔从胧月夜的神色上也能看出来,不过他认为:“这没什么,倘若这两人的关系是从现在开始的,那就太不像话了。他们的关系早在尚侍胧月夜进宫之前就存在了,那么两个熟悉的人彼此交心,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因此也没有加以责备。朱雀天皇和源氏大将两人天南海北地谈论了世间的诸多故事。朱雀天皇还向源氏大将询问了一些学问上不解的问题,还谈论到各自爱好的恋歌、歌物语等。在交谈的过程中,朱雀天皇顺便谈及那位斋宫赴伊势当天的事,并赞美斋宫容貌俏丽,源氏大将也推心置腹地将那天拜访六条妃子,在野宫深感充满凄怆情趣的黎明时分的情景,一无保留地向他叙述。
  
  二十日的月亮逐渐爬了上来,这是一个月色秀丽别具风情的深夜,朱雀天皇说:“真想在如此清幽的景色中,举办一场管弦乐的乐事啊!”源氏大将却起身告辞,奏曰:“藤壶母后今晚退出宫中,我拟前往东宫探望皇太子,遵照已故父皇遗命,照拂皇太子,再说,皇太子又别无其他保护人。由于与皇太子有血缘的缘分,对藤壶母后亦当眷顾。”朱雀天皇答道:“父皇弥留之际遗嘱命朕视皇太子如己出皇子,故朕亦十分关心,但又不宜过分张扬。皇太子年龄虽小,但书写笔迹格外有灵气啊!朕万事愚钝,有此聪慧太子,亦觉脸上增光。”源氏大将又奏曰:“从大体上说,皇太子确实十分聪慧,然而虽有成年人模样,其实年龄尚幼,尚未成材。”接着又将皇太子的日常一般情况奏上,然后从御前退出。
  
  且说弘徽殿太后的兄长藤大纳言,他的儿子名叫头弁,凭恃祖父手握大权,成为当今显赫一时的年轻红人,傲视一切,无所顾忌。这时头弁正前去探望妹妹丽景殿,恰巧遇上源氏大将的先行开路人员小声喊着开道,从后面赶了上来。头弁的车子一时停住,头弁在车内缓慢地朗诵:“白虹贯日,太子畏之。”源氏大将听了心中很不痛快,但又不能责备他。因为听说弘徽殿太后痛恨源氏大将,处处要找他的麻烦,太后的近亲也常常做些令源氏大将难堪的事,此刻源氏大将虽然觉得十分讨厌,但也只好装作没有听见,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了。
  
  源氏大将来到东宫时,藤壶皇后尚未退出。源氏大将托侍女转达称:“由于晋谒天皇,因此时至深夜才来问安。”其时一轮明月当空照,清幽美丽,藤壶皇后不由得缅怀桐壶院在世时,每逢这般充满情趣的月夜总要举办管弦乐会娱乐消遣,在华美的氛围中欢快游乐的情景,如今宫殿建筑依然在,只是人事诸多改变了,情不自禁地悲从中来,吟道:
  
  九重夜雾遮明月,
  
  遥念清幽空悲切。
  
  藤壶皇后命王命妇将此歌转告源氏大将。两人间隔甚近,透过帘子源氏大将隐约可以感觉得到帘内藤壶皇后的动静,倍感亲切,昔日对她那冷酷无情的态度心怀怨恨,此刻也全然忘却,不禁怆然而落泪,遂答歌曰:
  
  “月影依然映秋色,
  
  夜雾隔阂苦奈何。
  
  古人不是也有‘朝霞亦似人心妒’之事吗?”
  
  藤壶皇后依依惜别,舍不得离开皇太子,对他说了各种事情,然而皇太子毕竟年幼,理解不到那深层含意,藤壶皇后不免极其担心。皇太子原本习惯于早就寝,但是今宵他大概是要等到母后离开之后才睡吧。送别母亲时,皇太子虽然很舍不得,但还不至于缠住她不放。藤壶皇后非常心疼,觉得皇太子太可怜了。
  
  源氏大将一想起头弁朗诵的那句话,心中就不安,觉得世间令人烦恼的事太多。很长时间也没有与尚侍胧月夜通信了,不知不觉间,时令已到秋冬之交下了头一场小阵雨的时候,景色萧然。不知胧月夜是怎么想的,她给源氏大将寄来了一首歌,歌曰:
  
  望断秋水无来鸿,
  
  岁月蹉跎寂寞中。
  
  萧索的晚秋气象也催人多愁善感,估计这位尚侍胧月夜寂寞难耐,才积极地悄悄写了这首歌差人送来,她的这份心不招人嫌,源氏大将让送来信者稍候,他让侍女打开放置唐纸的橱柜,从中挑选一张特制的好纸,并精心选取笔墨,给胧月夜写回信。那神采格外艳丽,他跟前的侍女们见此情状,都在挤眉弄眼互相牵扯衣袖私下揣摩:“这信是给谁写的呀?”源氏大将走笔写道:“纵令来函述怀也无济于事,一心惩戒自己,不敢再尝试,非常沮丧。正值只顾忧虑自身之事时,顷接来函,有感曰:
  
  莫将别离思恋泪,
  
  视为深秋阵雨辈。
  
  只要彼此心灵相通,纵然仰望寂寥的苍穹,亦能忘忧解愁吧。”信中细腻地吐露衷情。源氏大将似乎收到了许多类似这样惊人的苦诉怨恨信,但他只作了略有风情的回信,这些信似乎都没有深深打动他的心。
  
  藤壶皇后决意在为已故桐壶院一周年忌辰做法事之后,继续举办八讲法会,为此诸多费心准备张罗此事。十一月初一前后,是国忌之日,大雪纷纷扬扬。源氏大将赋歌寄赠藤壶皇后,歌曰:
  
  去岁今日永诀别,
  
  何时重逢谁能决。
  
  今天是举国哀伤之日,藤壶皇后旋即答歌曰:
  
  苟延余生多苦楚,
  
  今日恍若再共度。
  
  藤壶皇后虽然不是格外用心来书写此歌,但是源氏大将看了觉得既艳丽又高雅,大概是心理作用的关系吧。她的字体运笔,虽然并不特别优异,也不时兴,却有一种非同寻常的情趣荡漾其间。今天,源氏大将也压抑住对她的恋情,专心诵经念佛祈求冥福,热泪却宛如可怜的融雪水滴,情不自禁地滴落。
  
  过了十二月十日,藤壶皇后举办的八讲法会开始进行,气氛无比庄严。从每天为死者做佛事诵经开始,经卷的装潢非常讲究,玉轴、绫罗的封面,用竹席子包装,其精美无与伦比。这位藤壶皇后,即使在平常场合,对细微小事物的装饰也很讲究,追求精致完美,更何况像今天这样的大场面。佛像的装饰、花几上的桌布等,甚至令人误以为是真的极乐世界呐。第一天是为先帝祈求冥福,第二天是为母后做佛事,第三天是为桐壶院祈求冥福。这一天是宣讲《法华经》第五卷的日子,公卿大臣们不顾当世掌权人的猜忌,许多人都前来听讲。今天特选修行格外优秀的高僧担任讲师,因此从“僧人背薪”开始宣讲,虽然是同样的歌词,今天的念诵显得格外庄重。众亲王供奉各种物品,并围绕佛像边走边念诵。源氏大将所准备的供养品,所讲究的意趣之深邃,与众人迥异,常人无法比拟。作者似乎始终净表扬源氏大将,不过由于每次遇见他都觉得他越发俊美,褒他实在也是情不自禁啊!
  
  最后一天是藤壶皇后自己满愿的日子,她在佛前宣誓,决心出家。在场的人无不大为震惊。她的哥哥兵部卿亲王以及源氏大将也大吃一惊,顿时感到茫然。兵部卿亲王在仪式举行半截时,退场进入帘内,藤壶皇后向其兄表明自己已下定决心。法会结束时,她召来比睿山的住持,并请他为她授戒。藤壶皇后的伯父横川僧都走近她身旁,为她落发,这时殿内人心震撼,不祥的哭声充满殿堂。就算是身份卑微的老人,行将出家之时,也会感到一阵莫名的悲伤,更何况藤壶皇后平素从来没有流露过这种意向的蛛丝马迹,因此,兵部卿亲王哭得非常伤心。参加法会的人们,觉得四周的氛围很庄严肃穆,令人肃然起敬,同时也觉得很凄凉,大家都同情落泪,濡湿了衣袖而回家。
  
  已故桐壶院的皇子们,回想起藤壶皇后往日的荣华富贵景象,感慨万分,悲伤不已,都前去慰问她。惟有源氏大将独自留下,孤坐席上,默默无言,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才好,怅惘茫然。但他又担心别人会起疑心:“他为什么会如此伤心呢?”于是,源氏大将在兵部卿亲王退出后,前去慰问藤壶皇后。此时人群逐渐散了,四周恢复宁静,侍女们一个个在抹鼻涕眼泪,三三两两在各处聚集。皎洁的月光普照大地,望着雪光映衬下的庭院景象,不禁忆起昔日的往事,浮想联翩,痛苦难耐,勉强按捺住潮涌般的思绪,请侍女传言问道:“为什么如此急于下决心?”藤壶皇后照例让王命妇传言,答称:“此决心并非今日突然做出的,因估计早说了,难免会引起人们的骚扰,搅乱我的心。”这时,源氏大将在帘外似乎也可以感觉得到帘子内的动静,许多侍女云集在那里,隐约传来衣服的摩擦声,坐卧举止动作小声而亲切,那转动身体流露出的唉声叹气,令人感到充满了难以慰藉的悲伤氛围。源氏大将不由得感到她吐露的心声确有道理,他万分悲伤难过。此时,户外狂风大作,雪花纷飞,帘内飘来一阵阵芬芳的“黑方”薰香味,佛前供奉名香的烟雾也微微地袅袅腾腾,加上源氏大将身上的薰衣香,汇合成宜人的芳香世界,这充满情趣的夜景,令人感到宛如身在极乐净土的环境里。皇太子也派使者来了。藤壶皇后回想起前些日子与皇太子话别时,儿子的那番话,她的决心再坚定,也难以压抑住悲从中来,她伤心得一时难以作答。源氏大将见状,颇合时宜地帮她答谢来使。这时殿内所有在场的人无不心潮起伏,平静不下来,源氏大将也无法倾吐衷肠。作歌曰:
  
  “月挂云霄诚可羡,
  
  为子摸黑独自怜。
  
  我有这种想法,乃由于自己缺乏勇气,我对你的坚强决心,真是无限羡慕。”源氏大将只说了这几句。这时,侍女们都守候在藤壶皇后身边,他思绪万千,心乱如麻,又无法倾诉,万般焦急。藤壶皇后答歌曰:
  
  “一般忧患皆抛弃,
  
  亲缘何时全背离。
  
  仍有一丝烦恼挂心头啊!”这答复的一部分,估计是来传言的侍女体察源氏大将的心情,擅自修改过的吧。源氏大将满腔悲情,痛苦万状,郁闷地退出了皇宫。
  
  源氏大将即使回到二条院的自家宅邸,也是独自在自己的居室内歇息,但还是不能合眼,继续在思索世间的许多令人厌烦的事情,心中只惦挂着皇太子的事。他辗转难眠,想道:“已故父皇桐壶院辞世之前,封藤壶女御为中宫皇后,有意正式安置她做皇太子的保护人。谁承想藤壶皇后似乎是忍受不了世道之艰辛可恶,遁入空门,恐怕不能再保留皇后之位了。如果连我自己也舍弃皇太子而出家的话……”思虑万千,通宵达旦。源氏大将还想到,现在还必须为刚出家的藤壶皇后准备些日用器具,于是命家人急忙准备,须在年内料理停当。王命妇也陪同藤壶皇后一起出家,因此对她也应该诚恳关照。如若过于详细叙述这些细枝末节,难免冗长,还可能有所遗漏呢。本来在这种时候,亦会有一些饶有兴味的和歌出现的,这也省略了,未免令人感到有些美中不足。
  
  藤壶皇后出家之后,源氏大将来造访她,顾忌世人的闲言碎语也比以前少了,有时候还有机会和她直接晤谈。源氏大将对藤壶皇后的恋情,虽然还深深地埋藏在内心中,但是如今也只能让它深埋下去,不应表露了。
  
  旧岁更新,宫中又呈现一派繁华的景象,或举办内宴或举行踏歌会等,藤壶皇后听说此事,只觉人事无常,她肃静地勤于修行,一心只想为后世积德,有个美好的前途。她觉得自己已远离过去种种艰难、烦恼的岁月。往常的诵经堂自不消说还保留在那里,另外还特意兴建了一所经堂,就在西殿的南边,与正殿有些距离,她迁移到新经堂,每天诚心修行。
  
  源氏大将前来造访。他环视四周,觉得这里毫无新年的氛围,宅中一片寂静,人影稀疏,只有藤壶皇后的几个亲近的侍女低垂着头坐着,也许是自己的心情使然,只觉得她们的神情仿佛满心委屈的样子。只有吉利的白马依然如故牵到这宫邸来绕行,侍女们正在观看白马。昔日每到新春,众多公卿大臣竞相前来贺年,如今这些人故意绕道而行,或过门而不入,直奔右大臣宅邸而去,在那里云集。虽说这是势在必然,但是不禁令人感到世态炎凉啊!恰在此时,侍女们看到源氏大将热诚来访,他那俊秀的英姿,真不愧是以一当千,无不感动得热泪盈眶。
  
  源氏大将从客人的角度看,四周呈现一派极其凄凉的景象,不由得催人万般感慨,他蓦地说不出话来。再看看出家人的住处,与昔日不同,帘子的边缘和帷幔都是深蓝色,从一处处缝隙可以隐约看见浅灰色或橙黄色的袖口等,觉得相当优美、典雅。惟有池面开始全面解冻的薄冰和岸边发芽的柳树,没有忘记春季时令的到来。源氏大将环顾四周的景象,遂低声吟咏:“木瓜亦有心。”他那神态无比优雅,接着他又赋歌一首曰:
  
  得见割藻海女寮,
  
  怆然泪下松浦岛。
  
  藤壶皇后的房间进深并不太深,房间里的空地方几乎都让出来,摆上供奉佛的用具,因此藤壶皇后的座位,距帘子外面的源氏大将似乎比较近。藤壶皇后的答歌曰:
  
  浦岛面影已不再,
  
  难为海浪涌过来。
  
  答歌虽然是隔着帘子传出来,但是她咏歌的声音,还是隐约能听得见,此前强忍住的泪珠,此刻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源氏大将又担心自己的这副模样被淡泊红尘的尼姑们看见,怪不好意思的,因而没有多谈几句就告辞了。源氏大将离开后,几位年长的侍女一边流泪一边赞美源氏大将说:“啊!这位公子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英姿飒爽、俊美无比了。想起往时他那无忧无虑、富贵荣华、显赫一时、天下惟我独秀的时候,我们就觉得他怎么会懂得世道人情呢。没想到他如今竟已变得沉稳大度,即使对一些区区小事,也都能体恤照顾周全,不知怎的,看了不禁令人心疼他呢。”藤壶皇后也有许许多多往事回忆。
  
  春季司召时,在藤壶皇后的三条宅邸内任职的人们,都没有得到理应赐下的官位。按一般道理,或从中宫皇后的关系来说,都是应该有加官晋爵的,今年却全然没有。因此有许多人都在悲叹,愤愤不平。藤壶皇后虽然就这样出家了,但按理说没有理由立即废除她的封位和俸禄,然而此次朝廷竟然以她已出家为借口,对藤壶皇后的一切待遇都作了诸多的变更。藤壶皇后本人早就摒弃尘世间的诸多烦心事,可是宅邸内的官员们都觉得自己失去了依靠,悲叹不已。藤壶皇后看到他们的神情,也每每动心,感到很不愉快。自己已经别无所求,自身如何无所谓,只要皇太子日后能顺当地即位,她一心只惦挂着这件事,毫不松懈地勤于修行佛道。由于皇太子的身世有不为人知的险恶内情,使她感到不安和恐惧,她不断地向佛祈祷:“万般罪孽都该归咎于自己,祈愿佛祖宽恕皇太子的无辜。”她借念经诵佛,慰藉心中的烦恼。源氏大将看到她的这般情景,很能体谅她的心境。源氏大将殿内的人们,像藤壶皇后宅邸内的人们一样,在待遇上也都遭到坎坷。源氏大将觉得这人世间太卑俗,毫无趣味,成天闭居家中。
  
  左大臣公私两方面都很不顺心,觉得世态全变了样,太没意思了,于是上书辞官不做。朱雀天皇想到父皇桐壶院在世时把这位重臣当作难能可贵的后援人,并留下遗嘱要长期把他当作国家的柱石,因此不能怠慢这位重臣,不予批准他的辞职。左大臣屡屡上书辞官不做,但还是无济于事,屡遭退回。可是左大臣还是坚持辞官不做,闷居家中。如今惟有右大臣一族,愈益享尽无限的荣华富贵。身为一代重臣尽忠尽职的左大臣,就这样遁世引退了,因此朱雀天皇都觉得失去了依靠而寒心。世间有正义感的人们,无不哀叹惋惜。
  
  左大臣府上的诸公子,一个个人品厚道,受世人的敬重,一直过着幸福的生活,可是近来整个消沉了下来,那三位中将等,在政界里更加郁郁不得志。三位中将以往虽然时不时到四女公子处留宿,但是由于他对妻子四女公子的态度一向冷淡,因此右大臣也没有把他划归可心的女婿之列。三位中将可能早有所悟,因此此番的加官晋爵没有自己的份儿,他对此事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看到连源氏大将都如此沉静闭居家中,可以想见如今的世道已经靠不住了,更何况自己呢,这种遭遇势在必然的了。于是他经常前去造访源氏大将,或谈学问,或奏管弦乐。他们想起昔日两人总在一起狂热地竞赛,现在也如此,即使是一些区区小事,也还是要比个高低。源氏大将于春秋二季举行季节的诵经仪式自不消说,还临时举行种种尊贵的佛事法会,并召集一些无事可做的有闲工夫的文章博士前来,或赋诗,或玩隐韵游戏,借以消磨时间,排遣积郁,几乎不进宫中执役,随心所欲地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这样一来,又招来世间人们诸多的闲言碎语,渐渐地发展到有人对源氏大将作令人讨厌的非难。
  
  夏雨宁静地绵绵降下,闲来无事之时,三位中将带了许多宝贵的诗集来到源氏大将的二条院。源氏大将也命手下把殿内的书库打开,还从未曾打开过的橱柜里略事挑选出几本珍藏的有渊源的古集来。他不声不响地召集了众多精于此道的人士,有五品以上的公卿,也有大学寮的博士,云集一处,按单数和双数,分成左方和右方两组,比赛隐韵。优胜者获得的奖品等,也是无比精美,众人竞争激烈。随着竞赛下去,出现了许多困难的押韵字,每每把精通此门道的著名博士也给难住了。源氏大将在此关键时刻不时从旁给予启发,可见他才学之精深。在座众人不由得赞叹说:“源氏大将怎么能具备如此全面的才华,准是前世修来的果报,因此万事才优胜于一般人。”胜负的结果终于见分晓,三位中将一方即右方败下阵来,因此,过两天后,三位中将得举办输方的飨宴。宴请尽量不铺张而从简,优美的丝柏木片制成的多层饭盒等,还有各式各样的奖品都出现了。这天照例请来了许多人,赋诗作乐。台阶下的蔷薇有那么几朵开始绽放,这景致要比春秋鲜花怒放时的情景,显得清静幽雅,这是一个饶有情趣的季节,大家融洽开怀地抚弄管弦享乐一番。三位中将的儿子今年刚做了殿上童,他才八九岁,歌声非常甜美,还会奏笙吹笛等。源氏大将也很喜欢他,把他当作游戏的伙伴。这个孩子是右大臣家四女公子所生的次郎君,由于有外祖父做坚强的后盾,人们寄希望于他的远大前程而非常重视他。这孩童心肠好,性格耿直,长相俊秀。在宴席上当人们觥筹交错有点凌乱的时候,这孩童就扬声唱起催马乐《高砂》的曲子来,歌声悦耳,源氏大将脱下外面那层衣服奖赏给他。源氏大将喝得比往常多些,满脸泛红,更显得容光焕发,无比俊美。他身着绫罗便服,外罩一件单衣,透露出的肌肤显得格外美,上了年纪的博士们从远处瞻望,不禁感动得落泪。当孩童唱到《高砂》的最后一句“君貌胜于百合花”时,三位中将便举杯敬上源氏大将一杯酒,并吟歌曰:
  
  祝福今朝花初绽,
  
  君貌胜花众慕瞻。
  
  源氏大将微微笑,接过酒杯答歌曰:
  
  “乖违时令今开花,
  
  难耐夏雨来糟蹋。
  
  已经衰败了。”这是故意开玩笑。其实他喝得并不算多,却装着酩酊大醉的样子。三位中将责难他,强令他多喝几杯。这时,人们吟咏的歌不计其数,不过大多是一些乘酒兴而逢场作戏的无心之作,按贯之所谏诤,为避免烦琐,予以省略。众人或作和歌,或赋汉诗,净是些赞美源氏大将之作,源氏大将也得意洋洋,不禁自豪地咏唱:“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这种自我比喻确实恰当,不过他是成王的什么人呢?惟有这点是他于心不安无法清楚咏唱下去的。藤壶皇后的兄长兵部卿亲王也经常来拜访源氏大将。这位亲王对管弦音乐等特别精通,因此他们彼此之间是优雅意趣相投的关系。
  
  这时,那位尚侍胧月夜由于患疟疾时间较长,为了做念咒祈祷等法事方便起见,出宫回到娘家右大臣宅邸里来了。经过举行包括祈祷佛爷保佑在内的种种法事之后,她的病体恢复了健康,家中人人皆大欢喜。胧月夜自认为这时候正是难得的好机会,于是与源氏大将密约,煞费苦心地硬要策划每夜都幽会。胧月夜正当风华正茂的青春期,娇艳妩媚,最近因病略微清减,却反而更觉可爱。胧月夜的大姐弘徽殿太后,这时也和她一起回娘家,周围环境对于他们的行事十分危险,然而源氏大将偏偏有个痼癖:越困难就越要去做。因此他偷偷地度过了几度良宵。他们两人的这种关系,自然会有人察觉,但是人们由于害怕招惹麻烦,没有人将此事禀报太后,右大臣更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一天夜里,骤雨凄厉,雷声轰鸣,直至破晓时分,右大臣家诸公子以及弘徽殿太后的侍从女官等人纷纷醒来四处走动,人声嘈杂,耳目众多。侍女们害怕雷雨都聚集到附近来,源氏大将无论如何也无法脱身,在这过程中天亮了。胧月夜的寝榻帷幔外面,周围都是侍女聚集在那里,源氏大将和胧月夜这两人不由得胆战心惊。侍女中只有两人知道内情,焦急万分却也无可奈何。
  
  待到雷声停,雨渐小时分,右大臣走到这边来探视,先到弘徽殿太后室内探望。人们的行动声被阵雨声所遮盖,使源氏大将和胧月夜都没有察觉到,不料,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右大臣蓦地轻松走进了胧月夜的居室内,他一边撩起帘子一边问道:“你怎么样啊?昨夜的情景好吓人哟,我惦挂着你却未能来看你,你兄长和太后的侍女等人都来探望过你了吧?”他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举止显得轻率,源氏大将看在眼里,虽然处在狼狈周章的境地,却忽然想起左大臣的庄重神采,自然地两相比较,觉得右大臣简直可笑得无法比拟,他情不自禁地微微笑。源氏大将认为右大臣本该进入帘子内之后再开口说话才合乎规矩。
  
  尚侍胧月夜非常苦闷,实在无计可施,只好慢慢腾腾地从帷幔内膝行出来,右大臣看见她满脸泛起红潮,以为她还在患病发烧,遂对她说:“怎么回事?你的气色还是异乎寻常嘛,想必是妖魔还在执拗地缠身吧,还应该再继续做法事才好啊!”右大臣在说话的当儿,蓦地发现一条浅紫红色的男用腰带,缠绕在女儿胧月夜的衣服上拖着出来,他觉得很蹊跷。接着又看见一张写有和歌的怀纸掉落在寝榻帷幔的下方,这是怎么回事?心中不免大吃一惊,问道:“那是谁的?好眼生的东西呀,拿过来让我瞧瞧,看是谁的。”胧月夜吓得猛回首一看,这才发现。可是事到此刻已蒙混不过去了,还有什么话可回答的呢。她吓得魂飞魄散。为父者右大臣身份如此高贵,倘若怀有宽宏的胸襟,当然会体谅女儿而想到她大概是害羞的吧。可是,偏偏这位右大臣是个性情急躁、毫无宽容心的大臣,他无所顾忌地去把那张怀纸捡起来,并就势窥视了一下寝榻帷幔内的情景,只见一个男子身穿令人讨厌的皱巴巴的睡袍,恬不知耻地躺在女儿寝榻上,此男子这时才拉起衣物把脸盖住,设法掩饰过去。右大臣觉得发生这等事实在卑鄙下流,顿时惊呆了,同时深感自愧内疚,也万分恼火,然而,毕竟不便当场公开揭露出来。他气得两眼昏花,只好拿着那张怀纸径直折回自己的正殿去。胧月夜吓得魂不附体,几乎昏死过去。源氏大将深感遗憾地想道:“积恶过多,终于到了承受世人非难的时候啦!”但是看见眼前胧月夜那副可怜的难受神态,还是设法尽量安慰她。
  
  右大臣本是个由着自己性子行事的人,想到就说,心里憋不住事是他的本性,再加上上了年纪愈益固执偏见,因此他毫不游移地把这桩事向弘徽殿太后一无遗漏地和盘托出。右大臣说:“发生了如此这般的事件,这张怀纸上的字迹,正是右大将的手迹。固然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由于我们的心软宽恕了他,才酿成今天的事件。昔日我曾因相中他的人品,宽恕他万般的罪过,也曾表示过愿招他为女婿,可是他一概不把此事放在心上,而且以非常薄情、冷淡的态度看待此事,我万没想到会是这样,内心虽然气愤至极,可转念又想这或许是前世注定的孽缘,只好认命。我想经我多方述愿,朱雀天皇也不至于把此女当作失身之女而摒弃她吧。这样,总算能如我所愿,送进宫中来。但女儿毕竟有瑕疵,不敢过分奢望女御之尊,只好让她屈就尚侍之位,这点在我来说,已是莫大的憾事。如今她又发生这样的事,更令我痛心。虽说拈花惹草是男人常犯的毛病,可是这大将的心思也真是岂有此理!他对斋院槿姬,竟也胆敢亵渎神明,悄悄地给人家寄情书,世人风传他们之间的关系蹊跷,这种冒犯神灵的事等,不仅关系到世风的问题,对他自身也很不利啊!我想他不至于做出那种轻率鲁莽的事来吧。何况他是当今的有识之士,风靡天下,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特殊存在,我迄今不曾怀疑过大将的居心,可是……”
  
  弘徽殿太后对源氏大将早就怀恨在心,听了父亲右大臣的这番叙述,更加怒不可遏。她说:“谈到朱雀天皇嘛,自昔日以来他就受到人们的藐视,那个辞职回家的左大臣,不愿把自己视为无上宝贝的独生女葵姬许配给身为兄长的皇太子,而宁肯把女儿嫁给被降为臣籍的弟弟源氏,新婚共寝的时候,源氏才刚到元服之年呐。说来我原本就有意要让六妹胧月夜进宫侍候朱雀天皇的,不料竟发生了那桩愚蠢可笑的事,然而谁都不以为然,众人都心向源氏大将,站在他一边袒护他,结果妹妹的女御之望落空,只好屈居尚侍之位。我常以此事饮恨在心,总想千方百计提升妹妹的地位,使她不亚于他人,其中也有要洗刷那个可恨的人的凌辱的因素在内。谁知妹妹竟甘愿接受自己心爱者之诱惑。看来那有关斋院槿姬的传闻是真的吧。不管怎么说,看上去,源氏对朱雀天皇之所以觉得很负疚,乃因朱雀天皇对东宫皇太子未来继位的问题怀有好意的缘故,这也许是不言自明的。”她理直气壮,打破情面地数落个不停,缘此连右大臣都觉得源氏大将怪可怜的,他后悔地想:“自己何苦要把这桩事泄露给弘徽殿太后呢。”于是委婉地劝解说:“你说得固然在理,不过此事暂且不要泄露出去,你也不必告诉天皇。此女之所以又犯此罪过,大概是因为上次犯了过错,天皇并不摒弃她,因而有所依恃,才敢做出这种事来吧。你先秘密地劝诫她,她如若不听你的劝诫,那么这个罪过就由我来承当。”弘徽殿太后听了这话后,怒气仍然未消。她暗自琢磨着:“六妹胧月夜和我住在一起,理应无空子可钻,源氏竟敢肆无忌惮地钻进来,分明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在作弄我们嘛。”越想越气急败坏。她暗自盘算:“这正是个好机会,要狠狠地惩治一下源氏大将。”她似乎在绞尽脑汁策划行动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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