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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回 杨桐

  正文 第十回 杨桐 (第1/2页)
  
  第十回杨桐
  
  随着斋宫赴伊势的日子临近,六条妃子心中越发感到孤独寂寞。自打左大臣家那位毫无办法地令她感到烦恼的源氏公子的正妻葵姬病逝后,人们盛传,这回六条妃子定会成为源氏大将的继室。连斋宫邸内的侍女们都兴奋地期待着。谁知从那以后,源氏公子对六条妃子反而更加疏远,几乎断绝了往来。这是六条妃子始料未及的,她心想:“可能是由于那生灵事件,以致使他彻底嫌弃我了。”她完全明白了源氏大将的心思之后,决意抛弃万般情思,一心只想到伊势去。母亲跟随女儿斋宫一起赴伊势侍奉神灵,这种前例特别罕见。因此六条妃子就借口女儿年幼,作为母亲不放心让女儿独自远行,遂决心离开这令人伤心的京城尘世。源氏大将听到此信息后,觉得从此行将与她远离,心中不免感到惋惜,时不时给她寄去几封满怀细腻情思的信。六条妃子也觉得现在更不应该与源氏大将相会。她想:“人家既似乎已嫌弃我,如若再与他相会,只会增加自己的烦恼,何苦徒劳而无益呢。”于是她横下一条心不再见他。
  
  六条妃子偶尔也会短暂地回到六条京极的自家宅邸,不过她的行踪隐秘,因此源氏大将不知晓。野宫乃斋戒之地,一般不能随意前去造访。源氏大将虽然很惦挂她,但也只好虚度日月。在这期间,桐壶院父皇生病了,虽说不是患什么大病,但时不时地闹病,使父皇感到很苦恼。源氏公子也总是挂心父皇的健康,但同时依旧思念六条妃子,他暗自寻思:“她认定我是个薄情人,这也确实难怪她,即使旁人听说此事,恐怕也会认为我太无情吧。”最后,公子还是下决心前往野宫去造访她。
  
  斋宫赴伊势的日子定于九月初七起程,六条妃子一想到行期日渐逼近,不由得忙乱了起来。可是源氏公子却屡次来信说:“哪怕站着谈片刻也罢……”六条妃子甚感困惑,她想:“干脆不见。”可是转念又想:“过分闭居也太郁闷,倒可以隔着帘子和他对话。”于是她暗地里等待着他的到来。
  
  源氏大将来到广袤的嵯峨,踏入无边的草原,只见一派寂寥的景象:秋花凋零,原野上稀稀疏疏的枯萎茅草中的虫鸣,与凄厉的松涛声,合奏成一曲无可名状的交响乐,从远处断断续续地传来,令人感受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哀艳美。源氏大将只带了十几名亲信随行打前站,随身侍从等也没有大肆装扮,不过,虽说是一趟极其不露声色的微服出行,众人在装扮上都格外用心,看上去那姿态相当俊美,陪伴源氏大将前来的几位风流雅士都深深感到,这番装扮与这派自然景致特别协调。源氏大将自己内心也在想:“如此自然美景,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前来一游呢。”不禁后悔此前错过了欣赏如此美丽的景致。
  
  野宫外面围着一道细荆条的篱笆,内里有一处处散落的木板房,像是临时建造起来的,显得简陋。但是,门前用原木造的鸟居,形式却很庄严神圣,令人肃然起敬。神官们三三两两,群聚各处,有的在故意咳嗽,相互交谈着什么,这般景象,看上去俨然与外界迥异。烧制神膳的火光微弱,人影寥落,阴森静寂。源氏大将一想到,那么容易陷入沉思的人,要在这样一个远离尘世的寂寥环境里,度过日日月月,他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极其可怜难过的情绪。
  
  源氏大将隐身在北厢人影稀少的地方,提出拜访六条妃子的要求。此前的音乐声戛然停住,传来了诸多侍女在室内的优雅举止发出的音响,只见几个侍女走出来接待,却不见六条妃子有会面的意思。源氏大将心中闷闷不乐,郑重其事地说:“希望能体谅我如此微服外出,诚然与我如今的身份很不相称。惟盼体察我的一片心,不要把我拒于稻草绳之外,只求一晤,倾诉衷肠以释郁郁心结。”侍女们便劝六条妃子说:“让他站在那种地方实在很不体面,怪可怜的。”六条妃子心想:“唉,怎么办呢?这里耳目众多,让人见了也很难看,若女儿斋宫知道了也会怪我欠思虑,不成体统。此时此刻须谨慎,是不能再与他相会的。”她想不再理睬他,却又觉得无情拒绝也无济于事。她思前顾后,哀叹、懊恼不已,最后还是膝行向前,那姿态无比的优美与典雅。
  
  源氏大将说:“这里是神圣之地,但我只在廊道上,想必无妨。”说着,他便跨上廊道,坐了下来。这时候,傍晚的月亮引人注目地爬了上来,月光映衬着源氏大将的身影,那举止姿态之高雅、优美,真是无与伦比。源氏大将与六条妃子久未相见,想把数月来积郁心中的情思都倾吐出来,可是一时又不知从何谈起。于是,他将手中摘来的一小枝杨桐伸进帘内,说:“我心未变,依然似杨桐叶之常青,才斗胆擅越神垣,前来造访,不想竟遭此冷遇。”
  
  六条妃子吟歌曰:
  
  神垣乌有杉标识,
  
  缘何错折杨桐枝。
  
  源氏大将答歌曰:
  
  传闻神女此间歇,
  
  杨桐幽香引采撷。
  
  这一带的氛围庄严肃穆,令人难以接近。不过,源氏大将还是把头探入垂帘内,将身子挪近门槛处。他回想起过去,可以随意与六条妃子会晤,六条妃子对源氏大将也十分爱慕,在那样的一段时间里,源氏大将心存怠慢,并不觉得她有多么可爱。后来发生了生灵作祟事件之后,源氏大将觉得此人怎么竟有如此瑕疵,对她的情爱也逐渐冷却了下来,以至两人的关系如此疏远。然而阔别多时后,今日的会晤,又勾起昔日的情思,只觉心绪翻腾,无限懊恼。源氏大将继续回忆往事,思虑未来,不由得心软而落泪。六条妃子见此情状,她本想竭力抑制,不表露真情,但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泛起满脸的愁容。源氏见此情形,更觉伤心,劝她勿赴伊势。此时,月亮大概已隐没,源氏一边仰望凄怆的长空,一边倾诉心中的怨恨。六条妃子听后,顿时消融了迄今对源氏的积怨,好不容易抛弃了的旧情又死灰复燃,搅得她心神激荡,思绪纷乱。
  
  据说殿上年轻的皇亲贵族公子们不时相邀到这一带的庭园来观赏景致,这里的庭园果然景致优美,在这情趣浓重、景致幽雅的环境里,这两人彼此尽情倾吐苦恋的衷肠,那缠绵悱恻真是笔墨难以书尽。
  
  这时天色渐明,黎明的美景仿佛是造化特为这两人设置似的。源氏大将吟道:
  
  向来晓别催人泪,
  
  今日悲伤尤为最。
  
  他握住六条妃子的手,依依惜别,那份情深意浓尽在无言中。凉风习习,金琵琶哀鸣声声,仿佛善解人意。这般风情,即使不知忧愁者见了,都会觉得难过,更何况这两位心潮澎湃的情侣,这样反而无法如意地吟诗咏歌。六条妃子勉强答歌曰:
  
  秋别多半亦悲伤,
  
  铃虫声声更断肠。
  
  源氏大将回首往事,觉得后悔之事甚多,但已无可奈何。他顾忌到天大亮后离去有所不便,只好匆匆与六条妃子告别了,归途中朝露浓重。
  
  六条妃子内心惆怅,两人分别后,她更觉寂寞难耐,只顾茫然若失地仰望着天空。年轻的侍女们脑海里想着隐约瞧见的公子仰望月光的美姿,嗅着芳香犹存的公子的衣服的薰香味,这些美好的感受仿佛渗透了她们的心田,她们哪怕犯错误也在所不惜似的赞叹不已。她们说:“再怎么重要的行程也罢,哪能舍得放走如此俊美的公子啊!”说着竟都情不自禁地热泪潸潸。
  
  翌日,源氏公子派人送信来,字里行间流露出两人幽会后的那份情爱,内容文字表现之细腻远超过往常的来函。六条妃子看了虽然也很动心,然而她觉得事到如今已经到了无法回心转意的地步,只好哀叹无可奈何了。一般说来,源氏公子这个人,即使对待交情不深的女子,在涉及到表现“情”这个问题上,他也会很巧妙地娓娓诉说,更何况他与六条妃子的感情非同一般,每想到行将与她背离,不免深感惋惜,也苦恼万分。源氏大将差人给六条妃子送来了许多礼物,包括旅途中需用的装束,甚至随行人员的用品,一应俱全,所赠送的礼物既富丽堂皇又很珍贵。可是,六条妃子对此一点都不挂在心上,她介意的是自己在世间似乎留下了轻浮绝情的坏名声,如今仿佛又遭人遗弃,起程的日期逼近,她更是朝朝暮暮沉溺在哀叹声中。斋宫年幼,心地单纯,她觉得迄今母亲随行的起程日子总也定不下来,如今确定了,心中非常高兴。世间的人们有的非难说:“母亲陪伴斋宫赴伊势侍奉神灵,史无前例。”有的则表示十分同情。议论纷纷不一而足。身份卑微者可以自行其是,无人品头论足,倒也乐得个自由自在。而身份高贵者,反而制约甚多,顾虑重重。
  
  斋宫赴伊势前,于九月十六日在桂川举行祓禊仪式,场面比往常的要隆重得多,长途护送的敕使和参加仪式的公卿,都是挑选身份高贵、颇有名望的人。这大概是由于有桐壶院关照的缘故。她们起程的日子终于来临,源氏大将照例送信来,表示无限惜别的心情。还按祭神仪式般在杨桐枝上系上白布条,并在白布条上给斋宫献上这样的字句:“诚惶诚恐致斋宫”,接着写道:“雷神尚且无法劈开有情种,何况——
  
  护国天神若有心,
  
  断明恋人情难尽。
  
  思来想去,这场分离总是难以忍受的。”尽管临行异常忙乱,斋宫还是给源氏大将回了信,该答歌由随从斋宫的女官来代写。歌曰:
  
  若由天神判此状,
  
  首先追究负心郎。
  
  源氏大将很想进宫去看看斋宫和六条妃子入宫辞别的模样,可是转念又想:“自己以形同被六条妃子遗弃之身,前去送别,让人看了也很不体面。”于是作罢,只顾独自茫茫然地陷入沉思。他看了斋宫的答歌,觉得俨然大人的口吻,不禁微微笑。心想:“她年龄虽小,却是个蛮风流的人啊!”蓦地动心。源氏公子有个毛病,凡是非同寻常,十分棘手的事,他必挂在心上。他心想:“她幼小时,只要想见她随时都能见到,自己却终于没有见过她,实在太遗憾了。不过世事无常难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机会见到她呐。”
  
  优雅绝伦又富有情趣的斋宫与六条妃子入宫的这一天,许多游览车都出来观看她们的队列。这母女两人于申时入宫,六条妃子乘坐的是轿子。她回想起当年大臣父亲多么珍视调教她,盼望她入宫后能登上皇后的地位,不料世态多变,时运不济,到了今天这个年龄又再度入宫,所见事物感慨良多,不禁勾起无限的悲伤。想当年她十六岁入宫,当上已故皇太子的妃子,二十岁上皇太子撒手人寰,如今三十岁了,又再次见到这宫城,不胜感慨万端,遂作歌曰:
  
  吉庆强忍不忆旧,
  
  怎奈哀愁把心揪。
  
  斋宫是年十四岁,长相格外标致,今天着上盛装,更觉美丽动人,朱雀天皇看了,不禁为之动心。当朱雀天皇为她在额发上插上别离御栉的时候,不由得泛起一股特别怜爱的心潮从而落泪。
  
  斋宫退出时,大极殿前等候着许多装饰华丽的车子,那车帘下露出的女装袖口色调华美、清新夺目,一派典雅的景观。许多殿上人分别与各自相好的侍女依依话别。到了傍黑时分,这行人从二条大道上绕入洞院大路,恰在二条院门前经过。源氏大将深感寂寞和忧伤,赋歌一首系在杨桐枝上,送给六条妃子,歌曰:
  
  今日狠心把情断,
  
  难免挥泪铃鹿川。
  
  这时天色已昏暗,再加上旅途中嘈杂喧嚣,因此,六条妃子没有即时回音,而于翌日越过逢坂关口之后,才作答歌曰:
  
  何苦洒泪铃鹿川,
  
  远赴伊势有谁怜。
  
  答歌虽简短,但行文高贵,字迹极其清秀,源氏大将心想:“此歌若再增添些哀怨的情趣就更好了。”这是一个朝雾迷蒙,风情十足的黎明,源氏大将一边欣赏景色一边独自吟歌曰:
  
  遥望伊人赴远方,
  
  秋雾莫隐逢坂山。
  
  这天源氏大将也没有到紫姬居住的西厢殿,心情寂寞地独处一室,陷入沉思,孤寂地度过了一天。他想到六条妃子长途跋涉,怅惘地眺望虚空,心中该不知有多么苦楚和寂寞。
  
  却说,进入十月,桐壶院的病情加重。世间的人们无不牵挂着上皇的安康。朱雀天皇也不时悲叹,十分忧心,于是驾临探病。桐壶院的病体已经相当衰弱,但还是再三叮嘱朱雀天皇要好生照顾皇太子,其次提到源氏大将,桐壶院说:“希望你一如我在世时那样,遇事不论大小巨细,都要把他当作保护人那样,多与他商量。他的处世方法和施政才能远远超越他的年龄,从面相上看,他是掌管天下、治国安邦才相之人。缘此,为了免遭他人的妒恨,有意没有宣旨封他为亲王,而降他为臣下,让他当朝廷的保护人,辅佐朝纲,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这番苦心。”此外还留下了诸多恳切的遗嘱。不过,国家大事非女流作者之辈所该谈及,仅略记此只言片语,已够冒失的了。朱雀天皇聆听遗嘱,万分悲伤,一再表明决不违背父皇之教诲。朱雀天皇这时已长大成人,他眉清目秀、仪表堂堂,桐壶院见了十分欣喜,觉得他靠得住而深感宽慰。朱雀天皇因身份的关系,不便久留,只好匆匆告退,临别真是依依不舍。
  
  且说东宫皇太子本想与朱雀天皇一起前去探病的,但因人多嘈杂,因此改日再去。皇太子年龄虽小,却很懂事,举止沉稳,相貌俊美。他时常想念父亲桐壶院,今天得以见面,只顾天真烂漫满心喜悦地仰望父亲。那神情,实在招人怜爱。桐壶院上皇看见藤壶皇后满面泪痕的模样,万感交集,心乱如麻,对东宫皇太子嘱咐了许许多多,但是皇太子毕竟年龄尚幼,靠不住,他不免忧心忡忡,十分悲伤。桐壶院也曾嘱咐源氏大将,务必勤理朝政,肩负起东宫皇太子的保护人的职责。东宫皇太子到了深夜时分才告辞,随行的殿上人也都跟着一起告退,既隆重又热闹,这情景不亚于先前朱雀天皇驾临时的景象。桐壶院本想留住他多待些时候,可是皇太子终究还是走了,桐壶院实在舍不得他走。
  
  当今朱雀天皇的母后本也想前来探病,但碍于有藤壶皇后在桐壶院身边侍候,她就犹豫不决是否前往。在这过程中,桐壶院也没有特别痛苦或病入膏肓的迹象,却突然与世长辞了。桐壶院突然驾崩的噩耗一经传出,许多人都大为震惊悲叹,不知所措。众多公卿和诸多官员都哀叹不已,他们揣度:“桐壶院虽说是让位隐退了,事实上他依然掌握朝纲,与在位时别无二致。如今突然驾崩,当今天皇年龄尚幼,他外祖父右大臣的个性又那么急躁,很不好侍候,当今天皇若完全听任他外祖父右大臣的摆布,世态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藤壶皇后和源氏大将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悲痛得死去活来,此后为举办各种佛事,源氏大将比其他诸多皇子都格外操心和郑重其事。世人虽然认为这是理所当然要这样做的,但同时也寄予莫大的同情。源氏大将即使穿着朴素的丧服,他的形象也显得分外清秀俊美,让人见了不禁心酸怜悯。源氏大将去年和今年相继遭遇妻亡和父丧的不幸,不由得感到人世间真没意思,不如趁此机会,远离尘世,断然出家觅清净,可是羁绊缠身,又怎能摆脱。
  
  七七四十九日丧期内,女御和妃嫔们都在桐壶院举哀,事毕各自纷纷离去。这天正好是阴历十二月二十日,岁暮时节一般都是寒气逼人,天空的景色也不见放晴,藤壶皇后的心情更是惨淡而无开心之日可言。她知道弘徽殿太后的秉性,若在她那任性滥用权术的环境里生活,肯定是无法忍受的;更重要的是多年来亲切相处的桐壶院的面影,总是时刻萦绕在自己的脑海里;再加上长年守候在这宫院内的众多侍从也不可能长期滞留下去,势必各奔东西,自己留在此处,只会增添无限的悲伤。
  
  藤壶皇后决意迁居三条的自家宅邸,前来迎接她的是她的兄长兵部卿亲王。这时候室外大雪纷飞,寒风凛冽。宫院内的人影逐渐稀疏,一片寂静冷清。源氏大将特地前来相伴,闲聊往事,诸如桐壶院健在时的情景等。兵部卿亲王望见庭院里的五叶松在大雪的摧残下凋零,松树下方的叶子已经枯萎,不由得吟歌曰:
  
  苍松枯萎荫翳无,
  
  枝叶凋零叹岁暮。
  
  此歌虽说不是什么上乘之作,只是触物感伤,但源氏大将情不自禁地热泪濡湿了衣袖,他眼见冰封整个池面,吟道:
  
  池水清澄如明镜,
  
  不见慈颜悲填膺。
  
  此歌只是有感而发,稚气十足。藤壶皇后的女官王命妇吟道:
  
  岁暮泉水凝冻冰,
  
  慈容依稀乃常情。
  
  此外各人还吟咏了许多歌,无须继续记述下去了。藤壶皇后迁居三条自家宅邸的仪式,按惯例进行,别无异样。可能是心情的关系吧,总觉得很凄怆,虽然是回到自己原来的住所,可是心情却仿佛旅居他乡,她脑海里大概不断地浮现出阔别旧居多年,这几许岁月的诸多往事吧。
  
  旧岁换新年了,可是世间没有举办任何辉煌的欢庆庆典,一派静寂的景象。源氏大将对世事感到厌倦,整日幽居室内。正月里是任免地方官的时间,桐壶院在位时自不消说,即使让位后,其权威也毫无变化,每逢这种时候,源氏自家宅邸门前,必定是马呀牛车呀纷至沓来,几乎无空隙之地。可是今年大为减色,带着寝具前来值宿的人几乎见不着,几名亲近的老管家也没有什么急忙要做的事。看到这般情景,源氏大将心想:“从今往后,大概就是这般情景了吧。”不禁满怀惆怅。
  
  弘徽殿太后的六妹栉笥姬即胧月夜已入朱雀天皇的后宫,二月里晋升为尚侍。因为原先的尚侍于服丧期间,为缅怀桐壶院的旧情出家为尼,胧月夜就替补了她。胧月夜身份高贵,又长得标致,在云集的众多嫔妃佳丽中,她也是格外优秀,且时运亨通,特别受到朱雀天皇的宠爱。弘徽殿太后常回娘家居住,回宫中时住在梅壶院,于是将自己在宫中的旧居弘徽殿让给这位尚侍胧月夜居住。胧月夜此前住在登花殿,登花殿场所比较阴森,如今迁到弘徽殿来,觉得这里亮堂多了,侍女们为数众多地云集这里,生活环境也变得富丽堂皇了。然而,她始终忘不了当年在朦胧月色下与源氏公子的邂逅,心中不时悲叹。她大概私下依旧与源氏公子秘密通信吧。源氏公子虽然也顾忌到“万一走漏风声,传闻传到右大臣家,可怎么得了”,但是,这位公子天生有个毛病:越是难得,就越想要得到手。因此胧月夜进宫晋升为尚侍后,源氏公子对胧月夜的恋慕越发深切了。源氏公子也明白,父皇桐壶院健在时,弘徽殿太后有所收敛,不过她是个性情刚烈的太后,如今她要对过去强压在心头一桩桩痛恨事设法进行报复,近来自己总是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事,估计也是太后从中作梗的缘故吧。尽管源氏公子估计到会吃太后作梗的苦头,但是无奈自身不谙世道之艰辛,对人际关系也不善于施展巧妙的手法加以应对。
  
  左大臣的情绪也低落,轻易不进宫。昔日朱雀天皇还是皇太子时,曾经有意要娶左大臣的千金葵姬,左大臣婉拒,而将女儿葵姬许配给源氏公子。此事弘徽殿太后至今未忘,依旧耿耿于怀。再说左大臣与右大臣之间的关系一向不和睦,加上已故桐壶院在位时,左大臣任意行事,如今时过境迁,右大臣成了当今天皇的外祖父,趾高气扬,左大臣看了心中当然很不是滋味,因而情绪低落是很自然的事。
  
  源氏大将一如既往,经常到左大臣宅邸请安,他对昔日的众多侍女比以前更加关怀备至。对小公子夕雾更加重视,无比疼爱。源氏公子的这份难能可贵的爱心,令左大臣感到莫大的喜悦和安慰,他一如既往盛情款待这位女婿。
  
  昔日源氏公子承受桐壶院天皇的格外娇宠,风流倜傥,忙于四处拈花惹草,无所顾忌,如今时过境迁,不能不有所收敛。昔日经常幽会的一些女子,如今也渐渐绝迹,他对自己往日的轻浮举止,也逐渐不以为然了。他并不格外费心去干这种勾当了,为人也变得沉稳庄重,现在这种姿态和风采才符合他的身份。世间的人们都纷纷评论说:“西厢殿的紫姬好幸福哟。”紫姬的乳母少纳言等人,看到这番情景,都暗自认为这是已故老夫人为外孙女修来的福分。现在紫姬的父亲兵部卿亲王也能和女儿紫姬如愿地互通信息了。兵部卿亲王与原配夫人所生的几位千金,虽然受到亲王无限的关爱,但并不能那么如愿地获得幸福,因此对紫姬很多时候表现得既羡慕又妒忌,亲王的原配夫人心中大概也不会平静吧。这种景况活像昔日小说里特意虚构出来的情节。
  
  贺茂斋院因父皇桐壶院驾崩,回宫服丧。斋院便由槿姬来接替担任。按一般惯例,贺茂斋院都是由公主来担任,亲王的女儿担任斋院,此前鲜见其例,不过眼下由于无适当之公主可派,因此派上槿姬。源氏大将倾心于槿姬,虽然经年累月,未能如愿,但是心中对她总是难以忘怀。如今她的身份改变,被派去当斋院,源氏大将心中不禁十分惋惜。不过,源氏大将还是一如既往托槿姬身边的侍女中将君不断地传递信息。源氏大将并不怎么介意自己已失去昔日权势的现状,依然我行我素,为排遣自身的郁闷而到处奔忙,做些诸如此类不得要领的无聊事。
  
  虽然朱雀天皇遵照桐壶院上皇的遗嘱,重视并关照源氏大将,但是他毕竟年轻,尤其是他的性情过于温顺,没有刚强的气魄,万事顺从母后弘徽殿和外祖父右大臣的主意,从不反对。这样一来,天下的政治,自然就不是按朱雀天皇的心思行事了。缘此,源氏大将的处境艰难,屡屡遭遇麻烦事。可是,那位朱雀天皇的尚侍胧月夜,却在源氏大将诸多麻烦事缠身的处境下,还是爱慕源氏大将。尽管行事不易,但还是悄悄有来往,两人时有幽会。
  
  宫中开始举办五坛法会时,这两人趁朱雀天皇斋戒净身的机会,照例寻求那梦一般的幽会。尚侍胧月夜的女官中纳言君巧做安排,避人耳目,把源氏大将引领入昔日那间记忆犹新的走廊房间里。因正值法会期间,往来耳目众多,此房间又在走廊边上,中纳言心中不禁忐忑不安,生怕被人看见。且说源氏大将的英姿,朝夕拜见的人,尚且百看不厌,何况胧月夜难得与公子见上一面,怎能不魂牵梦萦。尚侍胧月夜自身正值如花似玉的亮丽年华,虽然举止可能有欠庄重,不过她年轻秀丽、纯真可爱,也使源氏公子不禁倾心爱慕。就在这彼此倾慕的过程中,不觉间天色已接近黎明,忽然听见近处传来宫中值夜班的近卫武官故意清嗓子的声音,接着扬声喊道:“奉命巡夜啰!”源氏大将心想:“除了自己之外,想必还有另一名近卫武官躲在这一带幽会,被心术不良者告知值夜武官,让值夜武官吓唬那人吧。”又想自己也是个近卫大将,觉得挺滑稽的,也觉得怪令人讨厌的。那值夜武官四处巡逻,又扬声报时辰道:“寅时一刻啰!”胧月夜不由得吟歌曰:
  
  心绪纷扰泪濡袖,
  
  报晓声声把心揪。
  
  她那副离情别绪的可怜模样,着实可爱。源氏大将答歌曰:
  
  悲叹终生命所致,
  
  胸中郁闷无尽时。
  
  源氏大将心神不安,匆匆走出房间。这时,夜色深沉,晓月当空,雾气弥漫饶有意趣,源氏大将虽然是身着极简便装偷偷前来,反而显出他那无与伦比的潇洒姿态。赶巧承香殿女御的哥哥头中将刚从藤壶院出来,站在月光照不到的屏风后面。源氏大将不知情,径直走了过去,被他瞧见了,可真倒霉。这头中将,迟早总会非难源氏大将的吧。
  
  源氏大将就这样不怎么费劲就能同尚侍胧月夜幽会了,可是他心中却想念着另一个把他拒之远远的、过于冷峭的藤壶皇后。他一方面敬佩她是个了不起的人,另一方面从自己不能随心所欲的角度看,又觉得她心肠太狠,很多时候对她满怀怨气。藤壶皇后很久没有进宫了,因为她觉得进宫没有意思,也觉得脸上无光。可是许久不见儿子冷泉院皇太子,心中又总是惦挂着他。皇太子没有其他可依靠的后援人,只有源氏大将照拂他的大小巨细事宜。可是源氏大将那种可恼的居心,至今依然如故,他的追求每每使她感到痛心。她想道:“幸亏桐壶院直到仙逝都不知我们那桩不伦之事,如今回想起来,都深感后怕。事到如今万一这桩丑闻泄露出去,且不说自己会身败名裂,对皇太子的前程势必招来极其不利的影响。”每念及此,不由得惊恐万状,缘此更勤于修炼佛事,祈愿借助佛力,促使源氏大将断了这个非正道的心思,自己也千方百计摆脱情网。却不料可耻的是,有一天,源氏大将不知找到了什么机会,竟悄悄地走到了藤壶皇后的近旁。
  
  源氏大将似乎早有深谋远虑筹划好了,侍女们谁都不曾察觉。藤壶皇后看见源氏大将,只觉得仿佛是在梦中。源氏大将娓娓细说,吐露了苦闷无穷的心声,笔者简直无法用笔墨来写尽。可是藤壶皇后远隔着屏风,淡然处之,不予理睬,最后忽觉心痛至极,在她身旁侍候的王命妇和弁君等人,惊慌得手忙脚乱,尽心尽力照顾藤壶皇后。源氏大将只觉得藤壶皇后对他太冷淡太无情,心中无限怨恨,懊恼伤心得浑浑噩噩,分不清过去和未来的事,心情只觉一片黑暗,神志也变得不清醒了。此时天已大亮,可是源氏大将却不想回家。众侍女听说藤壶皇后患病,不胜惶恐,纷纷前来探病,出出进进一派混杂的景象。源氏大将也吓得近乎失去了知觉,王命妇把他推进壁橱式的房间里,让他隐蔽起来。悄悄地给源氏大将送衣服来的侍女,心里也直着急。
  
  藤壶皇后由于过分气恼,急火攻心,越发苦恼万分。她的兄长兵部卿亲王和中宫大夫等人前来探视,旋即召唤僧人做祈祷法事,忙乎了一阵。源氏大将隐蔽在壁橱式的房间里,心中忐忑不安地偷听外间的声响,心里惦挂着藤壶皇后的病情不知怎样了,好不容易熬到了日暮时分,藤壶皇后的神志逐渐清醒过来了。她万万没有想到源氏大将竟会躲藏在壁橱式的房间里,侍女们大概生怕她烦心,所以没敢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吧。藤壶皇后膝行到白日里就座的御座上坐下,她的兄长兵部卿亲王等人见她的神志逐渐恢复过来,心想大概好了,于是各自告辞回去了,藤壶皇后室内人少了。平常藤壶皇后近身侍候的侍女不多,其他侍女都退到帷幔外的各处,王命妇和弁君等人在小声商议:“如何设法让源氏大将从这里出去?今夜她的病如若再次发作,那可怎么得了。”
  
  隐蔽在壁橱式房间里的源氏大将,看见房门有条缝隙,他便轻轻地推开,顺着屏风的夹缝,溜进藤壶皇后的居室。他望见阔别多日的藤壶皇后的姿容,感到难得一见欣喜万分,激动得热泪潸潸。只听见藤壶皇后说:“还非常痛苦啊!莫非我的气数已尽?”她说着脸朝外面的方向望去,源氏大将从这边望见她的侧脸,简直娇艳无比。侍女们给她端上水果,劝她说:“哪怕尝一尝水果!”水果盛在像砚盒盖似的盘子里,摆得很雅观,可是,藤壶皇后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她那神色令人觉得她只顾深深地感到尘世之烦恼忧伤,她那凝神沉思、愁容满面的模样,令人非常怜爱。源氏大将不由得想道:“藤壶皇后梳的发型、天庭的模样,那头长长的垂下来的秀发,那无与伦比的光润可爱的姿容等,怎么竟与西厢殿里的那位长得一模一样呢!”源氏大将觉得自己多年来与酷似藤壶皇后的紫姬相处,多少能使自己暂时忘怀思恋藤壶皇后的痛苦。现在一看,这两人果然惊人地相似,由于有紫姬的陪伴,多少能慰藉自己苦恋藤壶皇后的那份心思。源氏大将觉得这两人在气度之高雅和那难以接近却脉脉含情等方面,简直别无二致,难于分辨谁是谁。不过,也许是由于老早以前就无限倾心爱慕藤壶皇后的关系,如今觉得藤壶皇后更是正当最美的年华啊!简直可爱至极无与伦比。源氏大将想到这些时,内心激动得不能自已,终于神魂颠倒,从从容容地潜入了藤壶皇后围着帷幔的卧榻内,拽动了一下藤壶皇后衣裳的下摆。源氏大将身上特有的衣裳薰香味,扑鼻而来,藤壶皇后一闻便能断定是源氏大将。由于来得太突然,藤壶皇后顿觉可耻,又惊恐万状,吓得终于趴倒在铺席地板上。源氏大将埋怨她说:“哪怕转过脸来瞅我一眼嘛!”说着心中难过得只顾拽住她的衣裳想把她拉过来,藤壶皇后连忙脱掉外层衣裳,企图就此逃脱,却不料源氏大将无意中把她的秀发连同衣裳一把抓在手中,她想逃也逃不掉,心中极其烦恼,只恨这可能是前世造的孽缘,伤心至极。源氏大将迄今极力压抑住自己这份对她的恋心,此刻再也控制不住,心潮澎湃,也顾不得失态了,一味热泪潸潸,千言万语倾诉不尽多日来的离愁别恨。藤壶皇后心中很厌烦,不愿作答,只是说:“我今天心情很差,有朝一日情绪好转过来后,再会晤吧。”可是,源氏大将还是不停地吐露衷情,在他那情意绵绵的话语中,也不无打动藤壶皇后的言辞,她心想自己过去也并非没有过错,但现如今如若重蹈覆辙再犯错误,那就太可耻了。藤壶皇后虽然也很怀念源氏大将的那份情意,但还是极力婉言拒绝了他的请求。今宵就这样度过了。源氏大将方面,也觉得对藤壶皇后这个人不能过分强求,若违背她的心意,自己面对这样一位气度高雅的人,未免显得太可耻了,于是源氏大将只是说:“就这样见见面也很好,有机会见面,至少也能慰藉我那思恋之苦于万一,此外哪还敢存有非分之念。”藤壶皇后听了之后,这才稍许宽心。即使是一般情侣在这种时候,都会增添无限的哀愁,何况他们两人,心中的痛苦更是无以名状。
  
  天亮了,王命妇和弁君极严肃地力谏源氏大将赶紧离开此处,加上藤壶皇后内心无比痛苦,宛如半死的人的神色,源氏大将觉得她很可怜,便说:“让你得知我这个人还活在世间,实在惭愧,还不如死去的好,但抱恨而死将会给来世造孽啊!”他说这话时,那股痴迷劲实在惊人,接着吟道:
  
  “相逢困难有谁知,
  
  今生来世叹无止。
  
  我的这份执迷之心,恐将会成为你的羁绊了。”藤壶皇后听罢,也不由得叹息,她吟道:
  
  此恨缠绵无尽期,
  
  君心轻浮乃缘起。
  
  她漫不经心地吟诵,那姿态着实令人恋慕难舍。然而,源氏大将心想:“倘若不离开此处,她势必更伤心,于我亦多苦楚。”只好带着无可奈何的心情告别了。
  
  此后,源氏大将想:“我还有什么脸面再去会晤藤壶皇后呢?恐怕只好等到她谅解我的苦楚的时候了。”别后,源氏大将也没有给藤壶皇后写信,没有进宫,没有去探望皇太子,在宫中几乎绝迹,只是独自憋闷在自家的一室里,不论是睡觉时或睡醒时,总是在想:“藤壶皇后为什么这么狠心啊!”他那苦恋之心,那悲伤的程度,使他失态,丧失体面,失魂落魄,甚至活像个病人。只觉得对尘世万念俱灰,每当想到“世事忧患烦恼添”,也曾想过:“算了,干脆出家了清净。”可是转念又想到那位可爱又可怜的紫姬,她衷心地依托于自己,实在很难舍弃她。
  
  藤壶皇后,自从这次暗中与源氏大将会晤之后,心情一直就很不好。王命妇等人听说源氏大将故意憋闷在一室里,连一封信也没有捎来,想想源氏大将难得前来造访,却失望而归,觉得他也怪可怜的。藤壶皇后也有她的考虑,她为了自己的儿子皇太子着想,也不希望疏远皇太子的后援人源氏大将,此刻,如若源氏大将产生厌世之感,一心一意要出家遁世,这毕竟是令人痛心疾首的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源氏大将的那股邪念之根不断,那么我自己的恶名终究会泄露出去而流传于可厌的世间。再说,弘徽殿太后对我又有诸多子虚乌有的蛮横指责,我何不趁此退出中宫皇后之位呢?”她渐渐地考虑到这些问题来。
  
  藤壶皇后回想起桐壶院在世时,对她宠爱备至,留下了许多诚惶诚恐的遗嘱,然而,如今世道已变,万事全无昔日的面影。“我自己纵令不落到戚夫人般的悲惨命运,也一定会发生足以使天下人耻笑的事件。”她觉得当今的时势令人厌恶,如此度日,实在难熬得下去,因此决心背离尘世遁入空门,然而不见儿子皇太子一面,就此削发改装,又于心不忍。于是悄然微行进宫会见皇太子。
  
  源氏大将原本对藤壶皇后的关照是无微不至的,就连一些区区小事,他也关怀备至,可是藤壶皇后此番进宫,源氏大将却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前来送她。当然,一般面上的关照还是照常不变,不过了解内情的侍女们私下里都悄悄在议论说:“源氏大将对一切都感到极其厌倦呐。”她们都很同情源氏大将。
  
  皇太子的长相非常俊秀,他长大了。阔别许久能与母亲见面,皇太子难得那么高兴,缠绕在母亲左右的那股亲热劲儿,藤壶皇后看了更加疼爱,遁入空门的决心不由得感到很难实现。一看到宫中的状况,觉得世态无常,大多已凄凉地改变了面貌,尤其是弘徽殿太后心肠之狠毒,也令人不安,自己出入宫廷亦有诸多不便,总觉得举步维艰,十分痛苦。长此下去,对皇太子未来的前程也很不利,实在令人担心。思绪纷扰,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询问皇太子说:“今后如若间隔长时间没有和你见面,待到见面时,你看见我已不像现在这样,而是变得异样了,你会怎么想呢?”皇太子凝视母亲的慈颜,一边笑着说道:“那么会变成像式部那样吗?怎么可能呢!”他说话的神情,简直可爱得无法形容。藤壶皇后不禁怆然而落泪,说:“那个式部是因为老了,才变得丑陋,我和她不一样,我是要把头发剪得比她的还要短,穿上黑衣裳,模样就像守夜僧一般。今后与你见面的机会也许会更少了。”皇太子认真地说:“您长久时间不来,我会很想念您的。”说着泪珠夺眶而出,他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脸转了过去,他那头轻轻晃动的头发,显得很清爽,那双令人感觉亲切的、润泽的眼睛,那模样,随着成长越发酷似源氏大将。他的牙齿有些虫牙,因此嘴里就有黑点,微笑起来的那股灿烂的劲头,不由得令人联想到美女的亮丽。只是他长相如此酷似源氏大将,令藤壶皇后甚感遗憾,她觉得恰似美玉中的瑕疵,只因她深感人言可畏,格外害怕世人探知她的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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