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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回 航标

  正文 第十四回 航标 (第1/2页)
  
  第十四回航标
  
  自从源氏公子在须磨做了那个梦,清清楚楚地梦见已故桐壶院父皇之后,心中总惦挂着桐壶院父皇的事,拟欲设法举办佛事,以解救父皇在阴府受罪之苦,每每因未能如愿而伤心叹息。此番得以返回京城,遂赶紧着手筹办此佛事。于是,在十月间举办了法华八讲佛事。现今世间的人们对源氏公子的仰慕,一如既往。弘徽殿太后的病情依然沉重。她因想到“终于无法击退源氏公子”而怏怏不乐。朱雀天皇以往违背了已故桐壶院父皇的遗命,总是忧心忡忡,深恐遭到恶报,如今已召回源氏公子,并让他官复原职,还有所晋升,心中稍感宽慰。他的眼疾此前经常发作,痛苦不堪,如今也痊愈了。然而他总觉得“自己的寿命不会很长”而忧心不已。他觉得这皇位不能长久占据,缘此,经常宣召源氏公子进宫参谒。朱雀天皇推心置腹、毫无隔阂地与源氏公子共商国事、世间事。如今朱雀天皇可以按照自己的旨意颁旨行事了。世间臣下万民皆大欢喜,其乐融融。
  
  随着时间的推移,朱雀天皇让位的决心逐渐坚定了起来。但是尚侍胧月夜心中没底,她忧愁今后身世之孤单,常常叹息,朱雀天皇很怜悯她,对她说:“你父亲太政大臣业已亡故,你大姐弘徽殿太后病情沉重,希望渺茫,我觉得自己在世之日也不多,将来你孤身只影地留在世间,着实十分可怜啊!回想过去,你爱我不如笃爱那个人,但是我的爱情是专一的,我只钟爱你一个人。有朝一日我走后,比我优秀的那个人也许会使你如愿,爱护、照顾你,然而他对你的爱,是无法与我对你的感情相比拟的。每想及此不由得委屈心伤。”说着潸然泪下。胧月夜顿时满面泛起红潮,滚滚泪珠闪烁不已,她那洋溢着无比娇羞的美貌,使朱雀天皇看了全然忘却了她以往万般的罪过,只觉得她极其可怜又可爱。朱雀天皇又说:“你为什么不为我生个小皇子呢?实在遗憾啊!想到你将来或许会为你那宿缘深沉的人生儿育女,就觉得可惜呀。由于身份的局限,那孩子只能是一个臣下之子。”诸如此类未来不得而知的身后事,他都想象着说出来了,胧月夜听了只觉万分惭愧,也极其悲伤。胧月夜心里明白,朱雀天皇容貌端庄文雅、清秀俊美,对她无限宠爱,且与日俱增,而源氏公子尽管仪表堂堂,相当优秀,不过,随着岁月的流逝,她逐渐体会到源氏公子不是那么思念她,对她的感情也不是那么深沉,从而也曾悔恨地想过:“为什么当初情窦初开之时,自己竟任性妄为,以致惹出大祸,害得自己声名狼藉自不消说,还连累了公子蒙受灾难呢?!”每每想到这些事,就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可悲之身啊!
  
  翌年二月,东宫皇太子冷泉院举行元服仪式。皇太子时年十一岁,看上去长得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大,像个大人似的,他容貌俊秀,酷似源氏大纳言,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世人传颂美誉称:这两位大人物站到一块,相互辉映,光彩照人。然而,皇太子的母亲藤壶皇后听了,心中隐痛,惟恐别人看出实情来,内心好不苦楚。朱雀天皇观看了东宫皇太子成年的元服仪式,看到皇太子俊秀的姿容也颇加赞美,于是亲切地把让位之事向他说了。当月二十日过后,突然发布了让位的指示,弘徽殿太后大吃一惊,颇觉狼狈。朱雀天皇安慰她说:“我虽然让出尊位,但是今后更得悠闲来孝敬母后,请您放心吧。”
  
  东宫皇太子冷泉院即位之后,将承香殿女御所生的皇子立为皇太子。
  
  世间改朝换代,万象更新,欣欣向荣的景象层出不穷。源氏由大纳言晋升为内大臣。这是由于左、右大臣的人数有定额,眼下没有空缺,因此设个内大臣的职务,作为额外的大臣。源氏内大臣本应摄政,掌管朝纲,但源氏说:“这是繁重的职务,我无法胜任。”想把摄政之职让给早已告退的葵姬之父原左大臣,亦即他的岳父。原左大臣不肯接受,他说:“我因病已辞去官位,近来越觉年迈体衰,无法担当此重任。”
  
  但朝中百官和世间百姓都认为,以外国之事为例,每当时势变迁,社会动乱之时,纵令隐居深山的人,为求天下太平,也会不顾白发苍苍出山辅政,这样的能人才真正是可敬重之圣贤。原左大臣曾因病告退官职,现如今时移景迁,更新换代,重新官复原职,无可厚非。再说,此种情况在日本亦有先例。最后,原左大臣不好再坚持推辞,就当了太政大臣,时年六十三岁。昔日他因时局于己不利,才辞官引退,笼闭家居,如今又恢复了昔日的荣华富贵。他家诸公子在官场上曾沉沦一时,如今各自也都获得了晋升。特别是宰相中将晋升为权中纳言,他的原配夫人,是已故太政大臣家的四女公子,他们所生的女儿,年方十二岁,拟送进宫当新天皇的女御,缘此备加珍视地养育。他们的儿子,即以前曾在二条院唱催马乐《高砂》的次郎君,也已举行过元服仪式,授予爵位。儿女前途似锦,真是万事称心如意。此外他还有几位夫人都相继生育,真是人丁兴旺好不热闹,源氏内大臣看了好生羡慕。
  
  源氏内大臣只有原配夫人葵姬所生的一个儿子夕雾。夕雾的长相比他人格外俊美,被特许在宫中和东宫上殿,尽管如此,葵姬不幸早故,太政大臣和老夫人见到外孙长大成人,想起女儿,至今依然对痛失女儿深感悲伤而叹息。不过,葵姬逝世后,她娘家就依靠源氏内大臣的光环,万事有他关照,如今又在他的提携下,多年来沉沦于晦气的处境得以摆脱,重振家声,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源氏内大臣的心意没有变,一如既往,每遇有事,必亲自奔赴太政大臣私邸。他对小公子的乳母以及其他侍女,但凡这几年来没有散开离去的人,每遇适当的机会,总会予以照料,因此而得益的人甚多。他对待二条院的人也一样,但凡耐心等待他返京而经受艰苦磨难者,他都想给予令人开怀的优厚回报,对于中将、中务君等曾受他宠爱的侍女们,也按各自的身份给予相应的怜恤。由于内务繁忙,公子也就无暇顾及外出游逛了。坐落在二条院东边的宫殿,原本是已故桐壶院父皇所赐的遗产,公子此番将它改建得无比壮观,为的是要让诸如花散里这样的境遇孤寒凄寂的人儿住进去,以了却公子自己的一番心愿,缘此才精心修缮的。
  
  真是的,还得说说明石姬那边的事。源氏公子经常挂念的就是那位明石姬,她身怀六甲,不知近况如何。公子自返京以来,公事私事纷繁,以至无法如意地探询。到了三月初光景,掐算起来,她的产期已近,源氏公子内心暗自怜爱惦挂她,于是派遣使者前去探问。使者回来禀报说:“她已于三月十六日分娩,生下一*,母女平安。”源氏公子喜得千金,格外珍爱,从而更加珍视明石姬了。源氏公子后悔:“为什么不把她接到京城中来分娩呢?!”曾记得从前有个算命先生卜算说:“公子命中注定有三个孩子,其中必有天子命和皇后命的,地位最低者也是太政大臣,是人臣位阶之极。”又说:“夫人中身份最低者产女儿。”这些卜算现在果然应验了。一般说,以往的一些高明的相面先生也都曾说:“源氏公子的官阶必登上最高位,掌管天下事。”近数年来,源氏公子的命途多舛,这些卜算预言都落空了,这些预言因此也在他心中消失了。然而自从冷泉天皇即位之后,源氏公子的宿愿实现了,他心中无比喜悦。至于他自己,他自觉与皇位无缘,也决不作此类幻想。想当年已故桐壶院父皇在诸多皇子中特别偏爱自己,却又把自己降为臣下,想到已故父皇的睿智和远虑的良苦用心,就知道自己没有登上皇位的缘分。接着心中又暗自想道:“此番冷泉天皇即位,外人虽然不知道真相,但是算命先生所说的那句话确是真实应验了。”
  
  源氏公子绵密地思考着现在与未来的情况,他觉得,是住吉明神的指引,让他奔赴明石海湾走了一趟,准是明石姬命里注定有生育皇后的宿缘,因此她那个性乖僻的父亲才不顾身份极其不相称的障碍,一味攀亲。果真如此,这个未来将贵为皇后的*,让她诞生在这穷乡僻壤,实在太委屈了她,太愧对她了。再过些日子一定相机迎接她进京来。打定主意之后,便派人去催促东边的修缮工程早日竣工。
  
  另一方面,源氏公子又想到:明石海湾那种地方,一定不容易找到称心的乳母。他忽然想起已故的桐壶院父皇有个叫做宣旨的女官,生了一个女儿,这女儿的父亲是宫内卿兼参议,现已亡故,做母亲的宣旨,不久也辞世了。现在这个女儿过着清贫的生活,嫁给一个没什么出息的男人,刚生下了一个婴儿。了解这位宣旨的女儿的情况的人,曾经将此情况告诉过源氏公子,公子遂把此人召唤来,托他设法把这位宣旨的女儿请来,让她给明石姬所生的*当乳母。此人便把源氏公子的意思告诉了宣旨的女儿。这位宣旨的女儿,年纪尚轻,是个没有心计的人,她住在一间终日无人眷顾的简陋房屋里,过着清贫的生活。她听了此人的这番话后,没有作什么深入的思考,只觉得能与源氏公子挂上钩的事,总是好事,就答应说:“那就去吧。”源氏公子一方面也是出于很同情这个女子的身世,就决定要送她去明石海湾。源氏公子想端详一下这个女子,便找个机会在极其秘密的情况下造访了她。此女子虽然一口答应了,却不知“将来会怎么样”,心绪不免有些烦乱。但她念及源氏公子的一片诚心好意,也就感到莫大的慰藉和放心,她说:“那就悉听尊便吧。”这一天正好是个吉日,便赶紧准备起程。源氏公子对她说:“我派你到远方去,你也许会怨我太不照顾人,不过其中自有重大的道理。这地方我也曾意想不到地去过,并且在那里度过寂寞无聊的漫长岁月,请你不妨以我为前例,暂且忍耐一些时日吧。”说着把明石海湾那边的情况详细地告诉她。宣旨的这个女儿从前曾经在已故桐壶院上皇御前伺候过,源氏公子对她仿佛眼熟,但是此番见她,觉得她憔悴多了,那住家也十分荒芜,只有面积宽阔这点还依稀可见几许昔日的光景。庭院内古木参天却呈现一派阴气逼人的景象,不知她在这里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不过这个人的长相蛮年轻可爱的,吸引住源氏公子的目光,公子跟她开玩笑说:“舍不得把你送到明石去,还想把你接到我那儿去,不知意下如何?”这女子心想:“同样是伺候人,若能在这位公子身边侍候,我这不幸之身也获得莫大安慰了。”她仰望源氏公子的美姿,公子赠歌曰:
  
  “虽非知交但相遇,
  
  临行惜别亦依依。
  
  很想尾随你去呢!”那女子不觉莞尔,答歌曰:
  
  借题发挥话惜别,
  
  尾随意在心上人。
  
  她答歌很娴熟,源氏公子觉得她“相当好胜犀利”。
  
  乳母乘车从京城出发,她身边只带一名亲信侍女。源氏公子叮嘱乳母此事要守口如瓶,绝不能向世间泄露。源氏公子托乳母带去守护婴儿的佩刀,以及其他必备的用品等等,应有尽有,不计其数,几乎装不下,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他赠送给乳母的物品也颇讲究,表现出一番细腻的关怀。源氏公子想象着明石道人对这外孙女珍视与疼爱的情景,脸上不时地露出笑容。同时,又觉得在穷乡僻壤生下这婴儿,怪可怜的,他总惦挂着这*,可见亲情所系匪浅。他在信中再三叮咛千万要细心照料婴儿,还附上咏歌一首曰:
  
  盼能拂袖抚慰君,
  
  愿君长生似巨岩。
  
  乳母乘车从京城起程后,途中改乘船来到摄津国的难波,再改乘马车迅速到达明石海湾。明石道人终于盼来了乳母,欣喜万分,他无限感激源氏公子的好意,朝向京城的方向,合掌礼拜表示感谢。他看到源氏公子如此关切这*,就越发可怜这个外孙女了,甚至诚惶诚恐。这个*长得非常美丽,真是天下无比。乳母见到她后心想:“公子如此珍视这*,再三叮咛要细心抚育她,确实有其道理。”一想到这一层,只觉去往异地他乡,旅途奔波劳顿,宛如做梦一般的凄寂心情,顿时豁然开朗。她觉得这*的确非常漂亮可爱,便精心照料她。分娩后的明石姬,自从与源氏公子分别后,长期沉湎在忧伤之中,身体日渐衰弱,甚至不想活下去。现在看到公子如此关心照顾,心情稍感欣慰。她在病榻上抬起头来,无比优厚地款待京中来使。来使说:“我们马上要告辞。”他们急于返回京城,因此明石姬写了一首歌,托他们带给公子,略表心意,歌曰:
  
  孤身狭袖抚幼雏,
  
  期盼广袖展洪福。
  
  源氏公子看到回音,不知怎的,非常思念这个*,甚至连自己都觉得奇怪,一心只盼能早日见面。
  
  源氏公子从未明确地对紫姬谈及明石姬怀孕生育之事。他担心她早晚自然会听到传闻,这样反而不妥,不如主动向她坦白。源氏公子说:“其实嘛,有件事得向你坦白。这人世间说也真怪呀,苍天在作弄人嘛,盼望生儿育女的,偏偏不生,而无心要孩子的,却反而生了,实属意外,真遗憾啊!而且生的又是个*,更不足挂齿,纵令弃置不顾也无妨,然而这样做终究不是个妥善办法。我想过些时日,把她们接到这边来让你看看,但愿你不要嫉妒憎恨她。”紫姬听了,脸上顿时飞起一片红潮,回答说:“真奇怪,你平常总提醒我切莫嫉妒,我若是个爱嫉妒的女子,就连我自己都会讨厌自己的,如果说我真是个爱嫉妒的人,那么这种妒忌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呢?”言外之意是在埋怨:“还不是你教会的吗?”源氏公子听了,开怀地笑了起来,说道:“瞧瞧!这不正是在嫉妒嘛,是谁教会你的,虽然不得而知,但是我觉得你这态度是出乎我意料的。你胡乱猜疑而怨恨我,想到这点叫我好不伤心啊!”说着终于满眼噙着泪珠。这两人近年来彼此深深地相恋,热爱着对方。紫姬一想起两人时常往来的书信等,那份情真意切,使她觉得他与别人之间的万般事,只能认为是一时的逢场作戏,从而心中的那股怨气自然就消失了。源氏公子接着又说:“我之所以惦挂着那个人,并与她有书信来往,自有个中原因。但是过早地对你说,又生怕引起你的误会,因此……”他话说到这里就戛然打住,而后将话题转向别处,说:“此人之所以可爱,跟当地的自然环境也有很大的关系,在那种穷乡僻壤,有这样的人就觉得很稀罕。”源氏公子接着还对她谈及他告别明石海湾时,傍晚看到海边渔家烧盐,烟云袅袅的景象,颇有一派哀愁的情趣,遂与那人略作唱和等,还有那天晚上隐约看见那人的姿容,以及她的琴声美妙、技艺高超等等,源氏公子言语间自然流露出眷恋的情怀。紫姬听了暗自想道:“那时候自己孤身只影在京城,无比凄寂悲苦地度过日日月月,而他……他虽说是逢场作戏,却把心分给了别人。”一想到这些,紫姬心里特别不痛快,心想:“既然如此,我只顾我了。”她背过脸去,茫茫然地陷入沉思,自言自语地悲叹道:“这世态真令人伤心啊!”接着咏歌曰:
  
  情烟袅袅方向同,
  
  我欲先行消失空。
  
  源氏公子立即答道:“瞧你都胡说些什么,叫我好不伤心呀!
  
  苦海荒山受煎熬,
  
  浮沉泪海为谁劳。
  
  算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的。只怕我的寿命不长。我总想不做那些无聊之举,以免遭人的怨恨,如斯想也正是一心只为了你一人啊!”说着把筝拿到身边来,调整了一下筝弦的音调,而后劝紫姬弹一曲,可是紫姬碰也不碰一下筝,大概是听了刚才源氏公子说明石姬擅长弹筝,心生妒忌的缘故吧。紫姬本是个温柔、稳重的美人,但看到源氏公子的风流作风,也难免产生怨气。然而她这样的神情反而使她更显得娇媚可爱,源氏公子觉得紫姬气恼时的模样最有风情,更有看头了。
  
  源氏公子暗自掐算,到五月初五,明石姬所生的*该过五十日庆贺日了。他想象着那婴儿可爱的模样,一股浓郁的亲情涌上了心头。他想:“这女儿倘若是在京城诞生,这一天,万事都可以随意安排,该是多么欢庆的日子,实在可惜啊!她生在那样偏僻的、境遇可怜的乡间,婴儿若是个男孩儿,就不必那么令人担心了,可她是个女孩儿,在那么凄凉的环境里生长,实在委屈她了。自己此番横遭厄运,被贬黜流放该地,莫非是命中注定为此女降生而来的吗?”于是,源氏公子差遣使者前往明石海湾并叮嘱他务必于女儿过五十日庆贺日当天到达,使者正好于初五当天抵达了。源氏公子用心置办的诸多赠品都是些稀世珍品,还有些实用的物品。源氏公子在致明石姬的信件中写道:
  
  “海松凄寂似母女,
  
  五十吉日心悬挂。
  
  我身在京城,心系明石啊!长此分居,总觉不是个事。惟盼尽早下定决心,进京团聚。京城里万事俱备,无须担心。”明石道人照例喜极生悲。在这种时候他觉得活得越发有劲了,难怪他会激动得落泪。明石道人家里也正在举办仪式庆贺外孙女诞生五十日,场面十分隆重,倘若没有京中的来使亲眼目睹,那就真是衣锦夜行没人见,太可惜了。
  
  京城里派来的那位乳母,觉得明石姬为人和蔼可亲,每每陪她话家常,成了她的说话伴侣,获得了世间的慰藉,忘却了世间的艰辛。在这之前,明石道人也曾托人找来几个身份不亚于这乳母的妇人来明石馆里使唤,可是她们几乎都是些年老体衰穷途潦倒的旧宫女,有的原本欲在乡间找个落脚的住家,辗转流浪才偶然到此地来的。而这位从京城里来的乳母和她们相比起来,既年轻稳重,气度又比她们优越得多。她把世间的珍奇传说逸闻讲述给她们听,还从女子的角度观察,凭着自己的心情和感觉,去描绘源氏内大臣的姿容,以及世人对他的极度赞美和敬重。她滔滔不绝地娓娓道来,明石姬听了,就觉得自己能为如此优秀的人物生下能成为他的念想的女儿,自己也是很了不起的。乳母和明石姬一起看了源氏公子的来信,乳母内心中暗自想道:“啊!可怜的明石姬交上了如此意想不到的好运。相形之下,受苦的是我这身世呀!”乳母思绪万千,后来看见信中写了“乳母近况如何”等细心关怀的话语,她自己也觉得万分欣慰。明石姬给源氏公子的回信说:
  
  “孤单仙鹤降荒岛,
  
  无人问津祥日到。
  
  适逢陷入沉思遐想之时,忽见来使带来殷切的慰问,心感莫大的安慰,也增添了活下去的力量,然而总觉命途多舛,心中无底,恳切盼望妥善计议,以图日后有个安身之处。”信写得既热情又心平气和。源氏公子反复阅读这封来函,不禁痛切地自言自语长叹一声:“真可怜啊!”紫姬斜楞地瞟了他一眼,而后悄悄地独自嗟叹,吟咏古歌:“孤舟离岸去远方。”吟罢她陷入沉思。源氏公子怨恨地说:“瞧你胡猜到这般程度,我说‘真可怜啊’,那只不过是脱口而出的话罢了,每每回忆起那海边的景致,我总觉得难以忘怀,就不免会自言自语,你却听在耳里记在心上呀!”源氏公子只将明石姬来函的信封表皮给紫姬看看,紫姬看见那上面的字迹相当秀美,饶有情趣,非一般贵族女子所能比拟,心中不禁感到惭愧,难免有几分妒忌地想道:“如此优秀,难怪他……”
  
  源氏公子就这样一心陪伴取悦紫姬,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却不曾去造访花散里,他觉得很过意不去。由于公事繁忙,身份又高,自己的行为举止不能不有所收敛,再加上花散里那边又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消息,因此暂且把她的事搁置在一边,内心也平静。五月梅雨连绵,百无聊赖,公私两方面都比较清闲时,有一天,他蓦地想起她来,于是前往造访。源氏公子在心上虽然略疏远了花散里,但还是很关心照顾她的日常生活所需的一切,花散里就是仰仗源氏公子的关照度日的。她与源氏公子久别重逢,态度依旧亲切自然,没有露出女子惯有的撒娇、闹别扭或怨恨的神色,源氏公子也就安心了。她的居处,近年来越发荒芜了,住在里面可以想象得出有多么凄寂。源氏公子和她的姐姐丽景殿女御交谈,夜深了,源氏公子才去西厅会晤花散里。朦胧的月光射入室内,公子的姿影在朦胧月色的映衬下越发艳美,无比俊秀。花散里面对公子的美姿更觉自惭形秽,不过她原本就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茫然地望着外面,那姿态倒也从容大度,给人的感觉甚佳。近旁传来秧鸡的啼鸣,花散里咏歌曰:
  
  秧鸡如若啼鸣绝,
  
  荒宅焉能迎美月。
  
  她咏歌时的态度格外亲切谦恭而含蓄,源氏公子不由得暗自叹道:“啊!真是的,世间的女子一个赛一个地令我难以割舍,这可就苦死我啦!”源氏公子答歌曰:
  
  “秧鸡啼鸣门即开,
  
  奈何冷月会进来。
  
  这点倒叫我放心不下呀!”这是源氏公子借爱情问题向花散里开玩笑,并非真的疑心她另有情夫。源氏公子绝不会疏漏而忘却她这几年来一直独守空房,盼望着公子重返京城的那份钟情。她想起前几年公子临别前吟咏的歌“莫看短暂昏暗天”,谈到公子的誓约使她感到有盼头,接着她又说:“为什么那时依依惜别,竟那么悲伤,一味沉陷在深深的哀叹中?反正像我这样一个薄命之身的人,现在还是同样陷入哀叹中。”她的谈吐稳重,姿态文雅。源氏公子照例搬出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诸多好话,百般温存地安慰她。即使在这种时候,他还想起那位五节小姐。他始终没有忘记她,总想再见上一面。可是难得有相见的机会,又不能避人耳目,悄悄地前去造访她。那女子,也始终念念不忘源氏公子。她父母虽然百般规劝女儿,可是女儿却对与他人成亲之事早已全然断念。
  
  源氏公子放心地营造改建殿堂,他心想:“要把诸如五节小姐这样的意中人召集过来,若能如愿以偿地养育明石姬生下的那个前途无量的女儿,就可以请这些能人充任照顾*的人。”源氏公子那东院改建的殿堂,比二条院本宅邸更加讲究,现代风格饶有情趣的屋宇居多。源氏公子遴选几位有关系的国守,让他们各自分担这些建筑工程,并负责催促工程进度及早完成。
  
  源氏公子对尚侍胧月夜至今仍未断念。他因与胧月夜私通而遭贬斥流放,但是至今仍不自慎,心中还想死灰复燃。可是,胧月夜自从遭此灾难之后,深自警戒,不敢再像从前那样与他来往了。源氏公子觉得如今这人世间反而太拘谨,太寂寞了。
  
  朱雀天皇自从让位以后,身心颇感舒坦,每遇春秋佳节,必定举办饶有兴味的管弦乐游乐,日子过得悠闲自在。以前的女御和更衣照旧伺候他。其中承香殿女御是现今皇太子的母亲,原先并不得宠,反而被尚侍胧月夜所压倒,如今儿子被立为皇太子,她也随之走红,迥异于昔日了。惟有她不陪伴在朱雀天皇身边,而随皇太子另居他殿。源氏内大臣的宫中值宿所仍是昔日的淑景舍,亦即桐壶院。皇太子则住在梨壶院。桐壶院与梨壶院是近邻,往来方便又可放心交往,万事皆可互通信息彼此商谈。缘此,源氏内大臣很自然地又成了当今皇太子的保护人。
  
  藤壶皇后是当今冷泉天皇的母亲,她由于早已出家不能晋升为皇太后,仅按太上皇的标准得到御封赐,身边还有被任命的随身专职侍卫,威仪堂堂,真是今非昔比。藤壶皇后每天诵经念佛,勤修法事,积德行善。过去很长一段期间,由于顾忌弘徽殿太后的权势,难能出入宫禁,不能经常如愿地看到儿子冷泉天皇,内心不免感到很凄寂,现在她可以随心进进出出,境遇甚佳,心情豁然开朗。相形之下,弘徽殿太后则哀叹世态变幻无常,自身时运不济。源氏内大臣每遇上什么事,都关心照顾并敬重她,甚至使她感到受之有愧,隐隐内疚。世人对源氏内大臣以德报怨之举心有不平,议论纷纷,觉得太便宜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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