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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回 艾蒿丛生的荒地

  正文 第十五回 艾蒿丛生的荒地 (第2/2页)
  
  尽管如此,末摘花的心思丝毫没有动摇的迹象,姨母费尽口舌,千言万语也没能把她说动,只好说道:“那么至少也该让我把侍从带走……”这时已是暮色苍茫时分,姨母急于告辞回家,侍从心中十分焦急,思绪万千,她哭泣着悄悄地对末摘花小姐说道:“那么,今天夫人费尽心机苦苦相劝,我且先去给他们送行吧。夫人说的那番话,自然有其道理,小姐犹豫不决,当然也有个中原因,可就是叫我这个居于中间者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啊!”
  
  末摘花一想到连侍从都要离开自己而远去,心中十分懊恼,也很舍不得让她走。可又无法挽留她,惟有放声痛哭,除此别无他法。末摘花想送一件衣裳给侍从留作纪念,可是穿惯了的旧衣裳等也都残留污迹,送不出手,此外又没有什么东西可送她,足以答谢她长年侍候自己的辛劳。长期以来末摘花总把自己掉下来的头发积攒起来,理成一绺假发,足有九尺多长,相当漂亮,她把它装在一个精美典雅的盒子里。现在她把它连同一瓶家传的香气浓郁高雅的古代薰衣香,作为纪念品赠送给侍从,临别依依不舍作歌曰:
  
  “成绺假发不松弛,
  
  谁知别离把心撕。
  
  由于已故乳母留下遗言,本以为我虽然身处困境,你依然会始终留在我身边照顾我的。现在你要离开我远去,也是理所当然。可是你走后,又有谁能代替你来陪伴我呢,这叫我怎不伤心呀!”她说到这里,哭得更加凄凉了。侍从也已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答道:“就别说有母亲的遗言了,我从来就不曾想过抛弃小姐。多年来我与小姐一起,患难与共,含辛茹苦,如今却突然要我踏上旅途,流浪他乡,叫我如何……”接着她答歌曰:
  
  “假发纵令会消失,
  
  不弃小姐向神誓。
  
  只是不知天命能否延续到……”这时,大贰夫人嘟囔着说:“你在做什么呢?天都快黑啦!”侍从心烦意乱,只得匆匆上车,一味回首凝望。
  
  多年来,即使在最困窘的时候,侍从都不曾离开过小姐片刻,如今匆匆离别,小姐难免感到极其寂寞。侍从走后,甚至连已不顶啥用的、老态明显的侍女都牢骚满腹地说:“唉!早就该走了。这样的地方谁还想留呀。就说我们这些人吧,也忍受不下去了。”她们各自思索自己的安身之计,准备另找出路。末摘花只能郁闷地听着。
  
  到了阴历十一月,在雪霰交加的日子里,别人家庭院里的积雪还有消融之时,可是这处宅邸却由于蒿葎蓬生,挡住了朝阳夕照,积雪颇厚,不由得令人联想到好像是越后的白山终年积雪的景色,连进出的仆役也没有。末摘花百无聊赖,陷入沉思,只顾茫然望雪兴叹。侍从在时,还能天真地谈天说地,借以安慰她,时而哭泣时而欢笑,给她排忧解愁,如今连这个人也远走了。夜里钻进落满尘土的寝台内,尝尽孤眠寂寥的滋味,暗自悲伤。
  
  至于二条院那边,源氏公子重返京都,格外珍惜疼爱阔别许久的紫姬,为她忙个不停,加上公务缠身也忙个不可开交。缘此,但凡他觉得不甚重要者,一概不特地专程寻访,更何况末摘花。偶尔想起她,充其量只不过想到“她大概也平安无恙吧”。仅此而已,并没有急于要造访她的意思。转眼间这一年又过去了。
  
  翌年四月间,源氏公子想起了花散里,他向紫姬打了招呼,就悄悄地前去造访。近来连日降雨,至今仍未完全停息。待天色放晴后,月亮在美丽的天空中露出脸儿来。源氏公子想起了昔日悄悄出门的情景,在当空悬挂的妖娆的黄昏之月下,一路上对往事浮想联翩。途中,路过一处荒芜得不堪入目的宅邸,房屋庭院四周杂木丛生,简直就像一座森林。在月光的映照下,盘缠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上的藤花随风摇曳,传来一阵阵淡淡的清香,不禁引人怀旧。这香气与橘花的香又不相同,别有一番情趣。公子从车窗里窥视,只见坍塌的墙垣遮挡不住低垂的柳枝,反而让它任意覆盖在残垣断壁上。难怪公子觉得这些树丛好生面熟,却原来这里就是末摘花的宅邸。源氏公子觉得甚是凄凉,油然生起哀怜之情,遂令将车子停下来。公子每次悄悄外出都带惟光随从,这次惟光也跟随在身边,公子问他:“这里是已故常陆亲王的宅邸吗?”惟光答道:“正是。”公子说:“这家那位小姐如今还依旧寂寞地住在里面吗?我想去探访一下。特地前来未免太麻烦,今日顺便,你替我进去通报一声。问清楚后,再说出我的名字来。倘若弄错了人家,就显得轻率了。”
  
  住在此处的末摘花,只因连日降雨,越发愁煞人,她神情沮丧地陷入沉思。恰巧这天午睡时做了个梦,梦见已故父亲常陆亲王。醒后恋恋不舍,更加悲伤了。她命老侍女将漏雨濡湿了的房檐前揩拭干净,还整理了一处处的坐垫。她像常人一般,罕见地独自咏歌,歌曰:
  
  故人入梦泪湿袖,
  
  屋檐滴水更添愁。
  
  这种心情实在是太令人同情了。正在此时,惟光走了进来。惟光东绕西拐地寻找,试图找到一处有人声响的地方,可是一个人影也不见。他心想:“果然不出所料,我往常路过此处,向里面窥探,不见有人居住。如今看来,确实如此。”他正想折回去时,月光蓦地明亮了起来,借助月光看见有一间房子的两扇格子窗门都支撑开着,那垂帘似乎还在动。找了半天终于发现有人,心中不由得感到有点毛骨悚然。但他还是走上前去,扬声招呼问讯,只听见里面的人用年迈的声音,先清嗓子然后问道:“来者是谁,是哪一位?”惟光通报了自己的姓名,然后说:“我想见一位名叫侍从的姐姐。”里面回答称:“她已经到别处去了。但有一个与她相似的人。”从说话的声音判断此人上了相当年纪,但这声音似乎熟悉,他断定她准是从前认识的那位老侍女。
  
  里面的人意想不到地看见一个穿便服的男子姿影不露声色地出现,姿态温文尔雅地探询,只因多日来没见过这般模样的人,竟疑心:“此人莫不是狐狸精的化身?”只见这男子走过来,说道:“我来为的是想探听一下你家小姐的情况。如若小姐初衷不变,那么我家公子至今依然有心来探望她。今宵亦不忍过门而不入,车辆此刻就停在门前,该如何禀报,盼坦率告诉我。我非鬼怪,请放心吧。”众侍女听了不禁窃笑,那老侍女答道:“我家小姐如若变心,早已迁居他处,不会留守在这蓬蒿丛生的居所中了。请予推察实情,善加禀报为盼。连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都未曾见过人世间竟然还有人过着如此无与伦比的困窘生活。”老侍女越说越起劲,于是不问自说地将这家种种困苦的情况告诉了惟光。惟光觉得烦琐,说:“好啦好啦,我即刻将这些情况禀告公子就是。”旋即走了出去。
  
  惟光来到源氏公子跟前,源氏公子问道:“为何待的时间那么长,她到底怎么样了?这里简直成了杂草丛生的荒原,昔日的面影几乎荡然无存了!”惟光禀告说:“只因如此这般,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人,说话的老侍女是侍从的婶婶,名叫少将。她的语声我听过,比较熟悉。”接着惟光将末摘花的近况向源氏公子一一禀告。公子听了不由得想道:“实在太可怜了!在这样的杂草丛生中度日,多么凄凉啊!我为什么不早些来访她呢?!”他怨恨自己太薄情,说道:“该怎么办呢?像今天这样微服出行,今后恐怕是不容易的,倘若没有今天这个机会,恐怕也不可能前来造访她,她矢志不渝,足见她是多么坚贞不拔。”他说罢,就想立即走进去,但又觉得还是谨慎些好。他想写一首动人的歌送去,又担心她说话小心谨慎的习性如故,使者要长久等候才能拿到她的答歌,那就太对不起使者了,于是作罢,决意不送歌而直接步入。惟光拦住他,说道:“里面蒿丛蓬生,满是露水,难以插足,必须清除露水后方好进去。”公子听了,自言自语地咏歌曰:
  
  坚贞不屈赤诚心,
  
  拨开蒿丛访伊人。
  
  源氏公子咏罢,还是从车上下来。惟光在前面走,他用马鞭拨落杂草上的露珠,给公子开路。但是葳蕤树丛繁枝茂叶上的露水纷纷滴落,宛如秋天的阵雨,随从者便给公子撑起雨伞。惟光说:“真如‘宫城野树露胜雨’啊!”源氏公子身穿的指贯装的肥裤腿,被露水濡透的面积似乎不小。连昔日看似有又似无的中门,如今都早已不见踪影,即使进来了也深感毫无情趣,幸亏无外人瞧见此刻公子的狼狈相,总算可安心些。
  
  末摘花一味痴心地等待着源氏公子有朝一日会到来,如今终于盼来了,心中自然很高兴,然而自己的一身装扮未免太寒酸,怎么好意思见人。前些日子大贰夫人送她衣裳,由于她不喜欢这位姨母,就连姨母的赠品也看都不看就搁置了起来。老侍女把这衣裳收藏在有薰香的唐国古式衣柜里,如今派上用场,她们拿了出来,一阵馥郁芬芳可人的香气扑鼻而来,令人感到亲切。老侍女们劝请小姐更衣,末摘花无奈,只好穿上。然后将那被煤烟熏黑了的围屏移近跟前,她坐在围屏后面接待源氏公子。
  
  源氏公子走进室内,对末摘花说道:“阔别多年疏于问候,但我心始终没变,时常思念你。可是你却一向不与我联系,叫我好不心酸。为了试探你的诚心,一直等到今天。你家虽无杉门的标识,可是我还是不能过门而不入,我终于拗不过而输你了。”源氏公子说着把围屏的垂帘稍微拉开,窥视内里,只见末摘花仍然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没有立即答话。尽管如此,她内心不由得想到公子不嫌荒漠,不辞辛苦,亲自前来荒宅造访,这片深情着实令人感激,遂振作起来,以寥寥数语回答了公子的话。源氏公子说:“你深居在这野草丛中,过着艰辛的生活,我十分体谅到你长年累月的这片苦心积虑。我本人初衷不改,不问你是否变心,只顾披霜戴露贸然而来,不知你对此有何想法?近几年来,我对世人一概疏远,想你也一定能谅解。今后若有违你心之事,我该负违背誓言之罪。”他讲了这些情深意长的话,也难免有些水分,言过其实了吧。至于是否在此歇宿的问题,他觉得此处一切都过于简陋,确实不好意思留宿,只好巧妙地找个借口,委婉告辞。
  
  庭院里的松树虽然不是源氏公子亲手种植,“但见松树已长高”,不禁眷恋倏忽流逝的岁月,慨叹自身浮沉若梦,便对末摘花顺口吟道:
  
  藤花盘缠留人住,
  
  松树含情待我至。
  
  源氏公子吟罢又说道:“细算起来,阔别至今已经年累月。京城里诸事也多有变化,种种事物令人感慨良多。日后得便,定将近年来在乡间茹苦含辛之情状向你倾诉。你那方面,这几年在此处,春去秋来如何艰辛度日,想必除我之外亦无人可倾吐衷肠吧。我妄自如是猜想,是否有点不可思议?”
  
  末摘花答歌曰:
  
  望眼欲穿经年盼,
  
  只为观花顺路来?
  
  源氏公子仔细端详末摘花咏歌时的神情姿态,还闻到她衣袖的薰香味阵阵飘忽过来,觉得她比从前成熟多了。
  
  月亮行将隐没。西边门外的廊道早已坍塌,檐端也荡然无存。月光明晃晃地直接照射进室内来,照亮了室内的一切陈设,布置没有变化,依然如故。比起“思君忍草满故园”的外观来,这里别有一番优雅的风情。源氏公子想起古代的物语小说里有描写贫苦女子用围屏上的帘布制作衣服的故事,想到末摘花大概也与这贫苦女子的境遇一样,长年累月过着清贫凄寂的生活,心头不禁涌起哀怜的情绪。源氏公子觉得末摘花一向谦恭退让,不愧是高贵小姐出身,气质高雅,情趣不俗。“在这点上是令人难以忘怀,不胜怜爱她的。只因近年来自己这边忧患频仍,搅得自己心力交瘁,缘此,与她也音信隔绝,她心中定然会怨恨我的。”源氏公子十分同情她。
  
  源氏公子又去造访了花散里。她也没有刻意的迎合时世的冶容取宠模样,与末摘花两相比较,并无太大差异,从而末摘花的缺点也就不那么突出了。
  
  举办贺茂祭和斋院祓禊的时节到了。朝中上下官员无不借此名义,向源氏公子馈赠各式各样的礼品,为数众多,不计其数。源氏公子便将这些礼品分别转送给他散居各处的心目中人,其中对居住在常陆宅邸的末摘花格外体贴入微,他吩咐几个亲信家臣,派遣仆役前往常陆宅邸,割除庭院内的蓬蒿杂草,四周的残垣断壁太不雅观,又命修筑一道*,把常陆宅邸围了起来。不过,源氏公子顾忌到外边的流言蜚语,生怕人谣传说他在外面又找到了什么新欢,有伤自己的体面,因此自己不前去造访,只是写信并派人把信送去。信中写得细致周详,告诉末摘花说:“现在正在二条院附近修建房屋,将来迎接你前去居住。先物色几个聪明伶俐的侍童供你使唤。”连侍女之类的事都操心到,真是无微不至地关怀。因此住在这荒草丛中的人们无不喜出望外,众侍女仰望长空,冲着源氏公子所住的二条院方向合掌膜拜,表示由衷的感谢。
  
  人们本以为源氏公子对世间的寻常女子,即使偶尔逢场作戏,也是不屑一顾的,除非世间略有好评的美貌者,且确有吸引人之处,他才愿意追求。谁也不曾料到,如今他竟一反常态,把一个毫不起眼的末摘花看作是个特殊人物,这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所致呢?也许这是前世的宿缘吧。从前在常陆宅邸里,许多人都以为小姐再没有什么指望了,因此看不起她,各自纷纷离她而去,如今又争先恐后地回来了。这位末摘花小姐心地善良,为人谦虚谨慎,是一位好主人。给她当侍女时安乐惯了的人,后来转到庸碌无所作为的暴发户地方官家里当侍女,事事看不惯,心情很不舒畅,于是又折回到末摘花身边来,尽管这样做未免显得卑俗、翻脸无情。
  
  源氏公子的权势日益增强,待人接物的态度也比从前更加亲切了。末摘花家的大小巨细事务,都由公子亲自照料,家中顿时充满了活力,宅邸内的人手也迅速地增多了起来。庭院里的树木本来葳蕤芜杂,蓬蒿丛生,看上去只觉满目荒凉,阴森可怕,如今庭院里的池塘溪流都打捞干净,引来流水淙淙,庭前的花草树木也都修剪得井然有序,给人一种凉爽宜人的感觉,整个环境真是焕然一新。那些平素没有受到像样主人器重的掌管事务的下级职员,都想方设法要在源氏公子面前露一手,他们看见源氏公子如此这般宠爱末摘花,纷纷趋之若鹜地奔常陆宅邸而来,讨好并侍候末摘花。
  
  此后,末摘花在古老的常陆宅邸住了两年,之后便迁居二条院之东院。源氏公子虽然难得与她会晤,但由于住家相距甚近,因此源氏公子趁外出之便,也经常来探望她,并没有怠慢她。末摘花的姨母大贰夫人返京时,听说末摘花日子过得很幸福,甚为震惊。侍从为小姐的幸福生活感到高兴,同时也后悔当初自己的决定过于草率,为此深感惭愧。诸如此类情景,笔者理应主动再写得详细些,只因此刻觉得头疼,心绪也烦乱,无意执笔,且待日后有机会再行追忆写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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